开到张惠惠小区,远处天空已在焚烧焰火余晖,车子留在大门外头,我只身前往,保安要么记住了我这个人,要么记住了我开的车,反正没拦。小区建起来的年头不少了,人行道上尽都是走着些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眼下的时点,正赶上读小学的孙辈们回家。
敲门声暂缓,而后接着作响,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边停了半秒,后猛地拉开:“季哥?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那个小兄弟,不是我逼他的哈.....那天张惠惠给我说他想和我们耍一耍,他才来咧,我问婆娘说他同意没得,婆娘说同意了的....你今天打过我就算咯,我换天请你出来吃饭,好好跟你们两个道歉,以后大家见了面,也莫置气哈....”
他们从我面前一一跑过,好奇地望着亭子里这位陌生的大人、这位在人人归家的饭点独坐着抽闷烟的古怪大人时,小孩们心里在想什么?想我是否曾拥有过这样随意奔跑的回忆吗?
“关我啥子事嘛?有没有得点必要.....”他脸上肿肉一抖,“查帐啊?!”
“没事,很忙?”
我摆摆手,他支着膝盖爬起来,扶到门口,又干站着不动。
她抓着浴巾的手紧了紧,连说没有。推开防盗门,请我直接进去,弯腰给我找鞋,“可以说一声呀,家里乱糟糟的,也没收拾.....”
我二话不说,照着那张猪脸过去一拳,秦老六脸上挂着的几大坨肥肉猛地两晃,倏地随人往下落。他原本不高,胖起来就更矮了,像个脱离鞭笞的大陀螺,轰然一声巨响,砸进门后的水泥台阶,楼道里响起老旧自行车歪倒的动静,之后跟上埋在其中的猪叫。
未及楼下,不远地,有人推开防盗门走出来,我加急步伐过去挡门,结果那人体型太过庞大,其实仅才探出一半身躯,我步子又急,他没能及时让开,与我撞个满怀。
“我*你妈咧.....”秦老六胳膊一甩,手机摔成几瓣碎片,脖子上的肥圈同样跟着晃一晃,嘴里彪出口浓重的血痰,“啷个挨老子上牙打掉一颗嘛?!疯咯.....你读书那哈儿脾气哪点恁个火爆嘛?!真是人心不古.....”
我看看屋内,随口说:“我在楼下碰见秦老六
满怀半天没化解开,我们看清了脸,彼此皆是一惊,对方首先大叫:“季老总!你啷个会在这......等会儿,你脸色不咋个好诶?出啥子事咯?”
“是噻。”
秦老六底盘太重,无力翻身,人也估计被捶懵了脑袋,我过去摁住他,扬起手肘飞快补上几拳,中年人的肥肉实在太多太多了,脂肪留在体内不会走,日积月累,胖而不健康,双拳砸下去又硬又厚,竟碰不到骨头。
“喊,喊来。”
在人工湖岸边的亭子里,我独自坐着抽掉半包烟,夏天的夜色来得太慢了,红与蓝的衔接还未完毕,炉灶和灯火已经徐徐燃起,头顶有爆炒干锅的飘香,勾引着花园里嬉戏的孩童上楼吃饭。
那起码打个车啊!
“....季良....*你妈!莫打!.......喊你莫打咯!勾日*巴憨杂种!”
墙内依然破旧,卷帘门上的凹陷尚未修整,二楼的窗户也缺少回应,我们无功而返,李小墨坚持乘地铁回公寓,理由如下:
等四下宁静,水边的路灯点亮,我站起来抖直裤腿,向目的地进发。
“顾姐姐跟我说季总是个十足的放荡子,要我相处时多加小心,我倒是不觉得季总有多花心,只是让顾姐姐看到你送我回去影响不好,我今天没能完成任务,如果再被她误会就更糟了,谢谢你的美意,季总,再见!”
秦老六费力抓着栏杆起来,勉强坐稳,被我打破了嘴,心里又十分慌,讲话声像个公公,才掏手机出来,一脚给我踢飞了。
一楼住户闻声开门,站在防盗门里张望,秦老六大喊救命,我顺手捡起门口放着的空牛奶瓶,朝墙上一挥,立马只剩半个锋利的破碎瓶身,居民门“嘎吱”合上了。
他气的发抖:你个死娃儿,等老子喊人来,不把你整死!
秦老六脸上开花,眼皮肿了半边,又着下面的肥肉挤着,平日精光四射的小鱼眼睛此刻只剩条晦明的皱纹了,勉为其难,还能在地上摸开很多泥灰健起手机,哆嗦地拍拍屏幕,拍亮了,贴到脑门下面,胖指头戳戳点点,“爪子事嘛!好好讲撒!”
“废话少说,听了就走。”
他剜我一眼,“那我走咯?”
我假装对他挥了挥玻璃瓶裂口,秦老六蹬着腿往后直躲:不喊咯,我不喊,你莫发疯撒季良意!
“没得啥子事,就是明天有人来禾佳检查,我来知晓你一声。”
我忘了,顾夏天给她报销的十块钱不够打车,我只想不通自己哪里使人错觉放浪。
“你发啥子神经病....睡了你婆娘,又不是睡你咧妈!下手黑重!你秦哥哥命都差点黑脱了!”
敲门声循环两三遍,屋里终于传来一声问候:“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