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完毕,得意在走廊和楼梯为我留着灯,我便依从灯光的指引去往二楼卧室,没想到艾lun先我一步在他房里,听到我的脚步声它仓皇回头,得意也回头,人狗二者看着我,我看着他们,有种截胡好事的画面感。
我把狗拎出去,“嘭”地关上门,往得意床边一坐,“整吧。”
他还穿着旧睡衣,新衣服被关进楼下洗衣机里渡劫。他跪在我身后的床上,抽走我搭在肩上的毛巾,能猜到他的目光瞬间就被我的后颈吸引了。既然他情绪已经平静很多,我干脆问他好看不好看?
“这是.....”他小心触碰伤疤的扭曲纹路,“火烧的?”
“不是,是胎记。”
他的眉头立即七上八下起来,我忍俊不禁:“骗你的,我妈放火时候我在睡觉,就这么烧的。”
“....你妈妈放火?”
我提醒他:“你没发现这房子重新装修过?”
得意抬头环视,说他只是打扫的时候发现楼梯下面的墙壁有点怪。
“其实吧,这整栋房子基本都是重新盖的,当时火太大,什么东西都烧没了——我真得好好感谢邻居和消防员,不然我当时就跟她一起走了,我妈连马桶里面都浇汽油,真是个疯子。”
除了她转移到老家去的房产证和珠宝,及经过公证、上面写了我的名字的遗嘱,大火过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包括她自己。
她那天不知道我提前回来了,在楼上睡觉,准备去死的人往往不会注意太多,他们会认为一切都已安排好,可以坦荡地赴下一生。
而我当时一整个星期都在沉溺酒Jing、尼古丁,退了住的房子,也退了准备付首付的房子,我当然也在幻想去死,寂寂无闻地死,想让温格知道,又舍不得他知道。而我妈放的这场轰轰烈烈的大火烧醒了我的一部分神经,她离开人世后没有人内疚,葬礼上也鲜少有为她谁流泪,除了我父亲,他当时病魔缠身,得知这个消息后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我爸走时十分痛苦,他病到后期已经说不了话了,手指肿胀得像是浮尸,被监护仪夹着,他年轻时很英俊,常常上电视,非常受女性观众追捧,这英俊一直持续到他住院的前一天,我照顾他时看着他粗糙得不成样子的手,心里说不出有多难过。
病房里来去的人很多,可没人告诉他我妈的消息,我安顿好一切,才在一个无人的黄昏将一切告诉他,他不敢相信,激动得呼吸器也挣脱,他的病情急转直下,当天晚上医生叫我们准备后事,季有心他妈骂我,说是我把坏消息带来的,害死了他爹。温格作为他家的准儿媳也来了,他要是因避我的嫌而不来,会被摆在明面上骂不孝敬,可他真的来了,又被暗地里指责目的不纯。
总之我的母亲走得干脆,而我父亲的去世却很无奈,他去前谁也不看,只抓着我的手,叫我,令书、令书,那是我母亲的名字,他认错我了,季有心曾经说我跟我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贱货,我当时给了他一拳,不是因为他骂我,是因为他趁我睡觉,想扒我裤子。
我父亲每隔一秒落一滴眼泪,他最后终于说:令书,我来寻你。脑袋一歪,心电警报响得烦人,他就这么没了。
我浑浑噩噩地回忆着这些,得意一直没作声,他不懂得该怎么接话,我搓着手指,往裤兜里翻打火机。
“....其实很美。”
我找不到火机,问他说什么很美?
“这个,”他的指尖戳了戳我后脑勺,“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烧伤纹。”
估计是想让我相信他的判断,得意补上一句:“我见过很多烧伤的人,你烧伤的程度很少见,一般来说,既然能烧成这样,面积不该这么小的,耳朵也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连头皮下的毛囊也完全没有受影响.....所以,这可能是个‘礼物’。”
“礼物?”
“一个奇迹,你妈妈留给你的,”得意放手其上,那条疤痕狭长紧凑,并未盘踞太多肌肤,被他掌心的温度完全覆盖着,隐约发烫,“你不是说那天在睡觉么?说不定是它救了你。”
救我?顺着他的思路回溯,我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位浑身烧焦的女人,或只是堆拼凑在一起的人型木头,站在火海里,带着赤红火焰爬到我床边,每前进一步就要惨叫一声,舔舐她肌肤的热焰就要进一步吞噬她,她没法哭诉自己有多痛苦,因为体内的所有水分都已沸腾了,舌头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融化,她所有遭受酷刑的内脏,都变成块块脱落的黑炭,燃烧时,从她快化成灰烬的头盖骨裂缝处冒烟。
尽管如此,火焰中仍然伸出只手,那或许不该再叫手——高温炙烤下皮肤融化、骨头弯曲,冬天的枯枝一样,吃力点了点我的耳侧。
这是在目睹她的死亡后我梦中常有的场景,我以为火中的黑影是鬼、是恶魔,窃取灵魂的梦魇,而那竟然是我的母亲吗?
“我要开始咯?”得意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恍然回神,说好。
与前一天下午餐桌边发生的事情一样,他指尖一响,我脑子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