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了知脑袋一突一突的疼着,只当士兵们还未停止殴打,挣扎着想往阮雪棠的方向寻去,结果睁眼发现是大鹅在啄他脑门。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上面煨了一壶汤药,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宋了知痴愣愣望着被面,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回到林敏借他暂住的房间。
若非身上被殴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几乎要以为先前的逃亡是场梦境。
将不安分的大鹅放回地上,宋了知下意识抚着额头,却摸到一圈绷带,发觉自己伤口被人包扎过。
恰在此时,林敏听见里头动静,推门进屋。
见来人是她,宋了知稍微安心一些,勉强撑起身子坐在榻上:“林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林敏垂着眼帘,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明经过,只说自己是在进山采野菜时碰巧捡回了独自昏迷在雪地中的宋了知。
宋了知不疑有他,急急问道:“那你可曾看见阮公子?”
还不等宋了知描述阮雪棠样貌,林敏单是一味摇头,在地上写道:我进山时只遇到你一人。
既然如此,定是那些士兵将阮雪棠掳走了,宋了知心急如焚,顾不得身上伤势,强忍着痛楚下床。
眼见宋了知一瘸一拐往外走,性子素来冷淡的林敏脸上难得出现几分焦急,一袭红裙阻在门前,匆匆用手语问道:“你要去哪儿?”
宋了知与林敏相处甚久,这样简单的手语自是能够看懂:“林姑娘,你快让开,我得去救他,他...他身份特殊,若是被抓,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说得焦急,而林敏却不为所动,拿着树枝在地上写道:你难道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敏原以为这话能让宋了知冷静一些,肯回床上好好养伤,但宋了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连声音都带着颤意:“我虽不清楚,但我猜有个人肯定知晓。”
言罢,宋了知直接绕过林敏走出了房间。林敏原本要追,却被扑朔着翅膀的大鹅拦了下来,那鹅在王府时被喂得又壮又肥,个头快赶上大狗了,要拦住她这样的女子简直轻而易举,只得眼睁睁目睹宋了知离去。
宋了知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上通缉令,但那些士兵既然未将他一同带走,大概是没收到抓捕他的命令,可他进城后依旧死死压着脑袋贴墙边走,生怕出什么岔子。
他不能出事,必须要留着命去救阮雪棠。
钰京如往日一样人来人往,但不知为何许多百姓家中都挂了白帆,每过几个路口便能看见有人在烧纸钱,仿佛出了许多白事。宋了知无暇细想,浑身无一处不痛,每走几步就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走走停停,总算在正午前敲开了远在偏僻巷陌的何家大门。
开门的小厮刚开始吃午饭,嘴里还叼着半个馒头,懒懒散散打开门,被宋了知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吓了一跳,认了半天才将人认出,笑道:“宋公子,您来得不是时候,我们家老爷病还未好。”
何家的下人都晓得宋了知性子好,平日未将他放在眼里,说完便要关门,谁知宋了知竟突然用力抵开门板,强行进到何宅。
小厮错愕地追着宋了知的步伐,企图将他拦住:“宋公子,您等等!别往里走了!那病凶险,仔细传染给您!”
宋了知鲜少对人严厉,但他身边有个时常冷脸闹性子的阮雪棠,耳濡目染下也学得七八分,冷觑了那人一眼:“你家老爷装了那么久的病,还未装腻么?”
素日亲善的人一旦变起脸色,便格外有威慑力,那小厮被说中底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追了。
宋了知就这样一路无阻的来到何世奎书房,也不讲什么礼节,径直推门入室,看见满屋的公文堆积在桌上,高得快将人都遮住。
何世奎老早便听见动静,笑着迎了过去:“哟,怎么伤成这样还来看我?不过几月未见,断不至于如此想念何某我吧,哈哈。”
宋了知没工夫与他谈笑:“阮公子现在在哪?”
何世奎脸上的笑意变了几变,忽又像老大哥一般劝上宋了知:“他的事我听说了,你先别着急,午饭吃过没有?看你连浑身的伤都不上心,定然是没吃的,来人,还不快——”
“何世奎,”宋了知不想再听他敷衍,哑着喉咙打断道,“我再问一次,他现在在何处?”
不知为何,何世奎总感觉宋了知不再像是他印象中那样腼腆老实,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的男人带着一种亡命徒的气质,仿佛下一瞬就敢为了阮雪棠与人拼命。
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何世奎缓缓开口:“昨日他们将他关进了诏狱。你放心,在案子审理完毕前,阮谨暂无性命之忧。”
得知阮雪棠还活着,宋了知略略松了一口气,但提着的心并未因此放下,他不敢想象阮雪棠那傲慢自负的性子该如何在狱中生活。
宋了知问:“我能去见他吗?”
何世奎给宋了知递了杯茶,见对方没有接过,只得自己饮下:“那可是诏狱,只有皇帝和这案子的主审官能进去,别说你了,就连我也没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