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意识之前,宋了知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自己会以何种方式死去。
饿死太难熬,病死太痛苦,思来想去,到底是冻死来得最痛快,反正他已将厚衣给了阮公子,只要洞中的火堆熄灭,他很快就会被冻僵,永远沉睡在这个漫长的雪季。
火光渐弱,残余的星星火点附在焦柴上,燃出白色灰烬,洞xue很快被寒意包裹,被冷汗浸透的里衣冻得僵硬,宋了知咳嗽几声,终是坚持不住,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再睁眼时天色已然全黑,宋了知昏得迷蒙,刹一醒来,只觉浑身清爽,暖意包裹着身躯,误以为自己当真死去,脱离病躯,化为世间一缕残魂。
可死后的世界既无鬼差阎罗,也无忘川彼岸,全不似他想象中的模样,宋了知还未来得及想清,反是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一切,发觉仍处洞中,这时才算真正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尚在人间。
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他扭过头,竟看见本已离去的阮公子正在他身边睡得安稳。
脸上的泥印已被擦去,露出他原本洁白无瑕的肌肤,一条崭新的厚毯覆在彼此身上,许是怕压到伤处,阮雪棠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睡在宋了知怀中,而是将脑袋轻轻倚在对方肩上,仿佛怕宋了知被人拐走一般,毯子下十指紧扣,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叫人不忍心打扰这一刻的静谧。
宋了知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失而复得的狂喜的同时又泛起淡淡酸楚,明明是自己主动开口让他离开,可两人分开后方明白离别苦远胜剜骨之痛,眼眶再度发热,被他用袖子胡乱擦去。
宋了知这才发觉自己贴身衣裤亦被更换过,高烧似乎退了一点,腿也不像先前那般难受。
他轻轻坐起身,担心阮雪棠是在下山路上遇到危险,不得不半路折返,却又想不通为何会多出毯子和干净衣物,很有一番话要询问,但是见阮公子睡得这样熟,终究不忍心将人唤醒,加之心中亦有许多眷恋,遂安静回握住阮雪棠的双手,暗想若明日还要将阮公子送下山去,至少今夜他们还能相依。
隐月的乌云慢慢消散,雪地霜白,月也皎洁。宋了知粗糙的手指不时拂过阮雪棠手背,阮雪棠好眠被扰,无意识地动了动。
毯子自肩头滑下,宋了知满是怜意,侧身想替阮雪棠拉好,却发现对方衣领破了一道口子,似是被人强行撕扯过。
他心头一紧,浑身血ye仿佛都涌上大脑,连呼吸都忘却,宋了知早非不知人事的毛头小子,很清楚阮雪棠在旁人眼中的吸引力,害怕阮雪棠又遭遇到不好的事情,指尖发麻,颤着手将厚毯缓缓往下拉,细细检查过阮雪棠周身各处。
脑中浮现许多糟糕的设想,万幸阮公子除领口外其余衣物完好,也没见到外伤,只腰间常佩戴的一枚玉佩失了踪迹。
但悬着的心并未因此放下,宋了知眉头紧拧,万分后悔自己先前的决定,他分明知晓阮公子生了副好容貌,对人情世故多有不懂,怎么能放心他独自逃离追兵的搜捕?纵是自己病重,那也该尽全力多护他一程,就算能替他挡一时风雨也好的,总不该这样轻言放弃。
宋了知心疼得鼻子发酸,将仍在梦中的阮雪棠紧拥入怀,认为单独逃生的阮公子乃是世间最可怜委屈的存在,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还在冰冷洞窟等死的旧事。
阮雪棠本就睡得浅,被宋了知这样闹腾一番,自是醒转过来,边打哈欠边看宋了知通红的双眼:“终于舍得醒了?”
宋了知百感交集,却不愿松开拥住阮雪棠的手,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迟疑道:“......我、我昏了很久吗?”
“三天。”阮雪棠没好气的回答。
宋了知一惊,他原以为自己至多昏睡几个时辰,哪知已过三日之久,可比起自己身体,现在的他更加担心阮雪棠到底遭遇了什么。
“对了,阮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他语气焦急,连连发问,“是路上遇见追兵么?有没有人欺负你?衣衫都破了,身上受伤没有?”
阮雪棠没想到宋了知晕了那么些天,乍一醒来话还挺多,懒得理会对方,轻而易举地从宋了知怀中挣出,整理自己被弄皱的衣摆。
宋了知见阮雪棠不言语,只当他真的遇到什么不愿说出的危险,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去。”
这话倒是说得挺合阮雪棠心意,那日宋了知莫名其妙对他交代了一大通废话,原以为对方有什么高论要发表,耐心听了半天,结果竟是让他独自逃亡,妄想自己留下等死,将阮雪棠气得够呛。
这蠢狗强行把自己带到这冰天雪地的山林中,又说过许多要娶他的胡话,简直占尽便宜,平日壮的和头牛似得,如今不过瘸了条腿就想放弃自己,阮雪棠哪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他半是嫌弃半是心乱,顶着被宋了知涂脏的脸下了山。
许是因为连日的风雪,驻兵少了许多,阮雪棠按宋了知所言的山路行走,并未遇到巡山的士兵,一路无阻。山下有一个因四面环山而人烟稀少的小镇,阮雪棠在镇上料理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