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了知酝酿着措辞,生怕哪句话会把病患刺激到咳血:“阮王爷,您应该知道简凝之曾是蓝眸这件事吧?”
阮云昇原本正捧着香炉自我陶醉,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凛,整个人都严肃起来,洁白的眼睫下藏着一双满是杀意的眸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了知除上次混进皇帝围场后,再没这样紧张过。原想编个理由蒙混过去,但他最后把心一横,索性破釜沉舟道:“阮公子曾在恒辨那里看到过一副画像,画上的简凝之是蓝色瞳孔。”
其实画师作画之时简凝之早已是寻常人的瞳色,是阮云昇自作主张,提笔添了天空般的湛蓝。后来阿凝去世,他特意将这幅画与简凝之尸骨同葬。
“......原来画被他偷走了,”阮云昇Yin鸷地呢喃几句,随即变回以往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来是本王低估你和逆子了。”
宋了知一心想着如何说出真相,没听出王爷话中的嘲讽之意:“前几日章台柳的案子闹得这般大,王爷想必也知道有一种名叫‘寸灰’的药物,可以改变瞳色。若简凝之也使用过寸灰,那他曾因此失去过记忆也说不定。”
当年阿凝被他绑来时便如此说过,但阮云昇当时还存了一些希望,总觉得阿凝就算当真忘记,日后与他朝夕相处,保不定哪一日会回忆起来,可大抵世事对他刻薄惯了,由始至终,阿凝始终没能记起自己。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出情绪:“此事本王早已知悉。”
阮云昇突然有些疲惫,正打算将褐脸贼撵出去,没想到对方继续说道:“那...还有一事,王爷,你去山庄怀孕养胎的时候,简凝之看了许多关于妇科知识的书籍,还曾向旁人学过如何照顾产妇和婴儿,他......仿佛想要和王爷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至于简凝之是认命后决定接受现实,还是当真对阮云昇动了感情,如今物是人非,恐怕再难找到答案了。
“此事你是听谁说的?!”阮云昇的表情极其复杂,困惑中夹杂着难已置信,但眼中却闪烁着光芒,他急急抓住宋了知,力气大得惊人。
宋了知被阮王爷回光返照似的举动吓了一跳,为防止牵连到夏夫人,不得不结结巴巴地撒谎道:“我也是那日路过花园...听其他人说的......当时隔着石山露台,也看不清是谁......”
“没用的东西!”
阮云昇狠狠甩开宋了知手臂,从床上起身,赤足直接踏在冰冷的地砖上,可终究身体虚弱,没走几步便差点跌倒,被宋了知小心翼翼地扶回床上。
他脸上仿佛恢复了一点儿血色,边咳边让宋了知滚蛋。
宋了知有些担心地站在门外,眼见着阮云昇召了一些侍卫进去。他其实也想知晓简凝之为何会对未来有所期待的时候选择自尽而亡,如今见王爷似有彻查之意,只愿他查明真相的同时不要伤及无辜就好。
阮王爷身体不适,自有爪牙替他Cao劳,不少告老还乡的旧仆都被侍卫暗中抓回提审,而阮云昇在他们里积威甚重,几乎不必用刑,那些下人单是听到阮云昇的名字就要打几个寒颤,自然是什么都交代了。
简凝之当年向婆子丫鬟学习的事本就不止夏夫人独自知晓,阮云昇很快便查出了确有其事,但简凝之自杀的原因却始终没有查明,就连阮雪棠安插在阮云昇身边的眼线也只说阮云昇最后以极其残忍的手法处死了两个府里爱议论杂事的扫地杂役。
宋了知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一度忧心是因为自己的话害死了他们,惴惴不安好几日,倒是阮雪棠先反应过来:“那两人年纪也大了,说不定二十多年前他们在简凝之院外清扫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叫简凝之听见,从而促使了他的自尽。”
宋了知并未因此安心多少,又觉得阮王爷若是因为他们的无心之言而这样痛下杀手,未免过分残暴:“可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到底是怎样的言语,才能让即将成为人父的简凝之决心赴死?回忆着简凝之身上诸多疑点,宋了知眼前仿佛笼罩了一层拨不开迷雾,分明知晓真相就在其后,却如何也无法窥探。
事与愿违的是,阮云昇的身体并没有好转,依旧是病情反复,终日卧床不起。虽王府对外仍宣称阮云昇不过风寒小疾,但朝中其他派系已看出些端倪,暗地里跃跃欲动,往皇帝面前递了不少批判阮家折子。
其中甚至有参阮雪棠的折子,多是提他往日在军营的旧事,说他杀人成性,虐待战俘。原本还有明眼人心知当年阮雪棠曾设计诬陷过裴厉,但裴厉本人都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好代为开口。
一时之间,钰京从勋爵贵族到平民百姓,纷纷都在传言阮家父子残虐成性,但也都是没影的疯传,朝臣们不敢将阮云昇彻底得罪,故而也没交出什么证据。宋了知自然也听见了这些流言蜚语,但并不愿相信,王爷倒也罢了,阮公子在他心里素来坏得很有限,顶多也就是个性促狭,口齿伶俐了些,即便曾在夷郡杀过人,那也是那些家伙罪有应得。
去何家拜访时,何世奎看出宋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