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阮公子不让他等,可宋了知早就习惯每天要看一眼阮雪棠才安心,所以很大胆地没听阮雪棠命令,同时有些小算计的想,反正自己还有很多书,不怕阮公子再给自己多写几封信——他听何世奎说阮公子给他写了信时,高兴得差点要一头蹦进金陵渡的河里,这样的快乐,多来几次也无妨。
他如今的生活格外规律,大清早送阮雪棠上早朝后,随便在外用了早饭就往义庄那儿去,一忙活就忙到傍晚,正好回金陵渡吃晚饭。林姑娘不像徐仵作那样贪财,并不克扣银钱,别人给她多少,她就如数还宋了知多少,反倒把宋了知弄得极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占了别人好处。
他也曾提议不如把购买香烛的事交由他做,毕竟让林敏一个女孩子独自半夜扛着东西半个城跑,旁的不说,光是安全就很不能保证。然而林敏独来独往惯了,不肯接受宋了知的好意。而在宋了知又一次半夜偶遇林敏,目睹她凭借着一袭红衣和满地纸钱把想来搭讪的醉鬼吓跑后,他忽然领悟了林姑娘红裙子的妙用。
他俩一个话少,一个哑巴,平常除了做瞎子活时必要的交流,再没别的言语,以至于宋了知与林敏共事一个多月都不知道林姑娘家住何处,又为什么从事这一行当,但宋了知素来把人往好了想,觉得她一个哑女能够立业生活,当真是坚韧不息,内心亦对她十分敬重。
这一日宋了知又躲在一旁目送完阮雪棠,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背,误以为被郡王府察觉了的他吓得差点蹿出去,回头才发现是扛着大包袱的林敏。
见林敏皱眉看他,宋了知担心林姑娘会把他误会成企图偷窥的宵小之徒,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做坏事......郡王府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只是想看看他。”
宋了知看不清对方的神情,黑暗中的林敏只是点了点头,想要转身离去,宋了知见马车已走远,便主动替她扛起了东西,两人一道回了义庄。
他不知晓林敏是否相信他,难免心生不安,但林姑娘一到义庄便忙碌起来,宋了知也不好作忸怩姿态,老实投身工作当中,他如今不光负责缝头,敛尸封棺等事也归他负责。
义庄的尸体太多,不只是被斩首的囚犯官员,正常老死的尸体也都统一送到义庄停尸,只因陛下的宠妃这个月过生日,皇帝为图吉利,下令钰京城里的百姓本月统统不准起白事。当然,官宦家庭仍属例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陛下并无异议。
然而百姓们若不办丧礼随意埋了,未免不孝,但任由尸体在家中放一个月发臭也不太现实,只好都往义庄送,等宠妃的生日月过了,再各自领回长辈尸体重办丧宴。
中午时分,林敏与宋了知随便用了些干粮充作午餐,林敏想起今早的事,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宋了知便向她问路,遂提笔写问:你每日都去郡王府?
宋了知容易噎着,所以每次吃干饼都吃得小心翼翼,得配着水喝,见林敏在纸上的问题,他匆匆把口中的饼子咽下,诚恳答道:“林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看那个人一眼。”
林敏低下头继续书写,宋了知心知阮公子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就算林姑娘不相信他也无可厚非。心神不宁地咬下一口饼子,宋了知接过林敏递来的纸,看清上面的字后,果不其然又噎着了。
他满脸通红,咳得惊天动地,接连灌了好几口水才停下来,脸上仍是一阵一阵的发热,不为别的,就因为纸上写着一行字:
是去看你夫人么?
她问得太直白、太尖锐,令他不知如何解释。从理论上来说,他的确与阮雪棠肌肤相亲,但他也清楚若是最要面子的阮公子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承认他是他夫人,恐怕不是一顿鞭子能够了事的。
平心而论,宋了知的确很想就这么认下,若是可以,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阮雪棠是他的人,给阮公子盖章印戳,让别人都不能打阮雪棠的主意。
宋了知越想越走神,心想阮公子要是真成了他娘子,婚宴定然是要办的,而且一定要记得请裴将军,叫他认清现实,别老缠着阮公子不放......可当真请了裴厉,若他在喜宴上闹事抢婚,那也很不好。
林敏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将宋了知从漫无边际的幻想里拉了回来。
宋了知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象有多离谱,更加脸红发臊。略显心虚地避开林敏探寻的视线,他小声答道:“是,的确是去看我夫人。”
林敏得了答案,接着忙自己的事去,而宋了知因当着其他人的面说阮雪棠是他媳妇,仿佛阮公子当真嫁给他了似得,感觉占了天大的便宜,比面目扭曲的尸体笑得还扭曲,连带着看眼前的尸山都是又香又顺眼。
这样的好心情直到被一具过度肥胖的尸体沾了一脸一身的尸油才终止,他回到现实,尸山当然是臭的,尸油则更是臭上加臭。林敏让宋了知把脏了的外套脱去,找了一件大红的披风借给他,让他姑且像这样穿着回去。
不好意思地谢过林姑娘,回金陵渡后,宋了知将外衣清洗干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