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盛京与H省交界处的无名荒山,空旷的训练场上排列着好几架警用直升机,单向玻璃向外看,窗外是辽阔无垠的天空,春夏交接之际,徐徐的风穿过远处的白桦树林,郁郁葱葱的树影随风轻轻摇动,天空蔚蓝如洗,桦木挺拔林立,天方地阔,万物生机盎然。
只是再好的景色看久了也会腻,高杰靠在顾隽怀里玩着他的手指,带点小不满地抱怨:“爸爸,怎么还不来?”
顾隽把怀里的娇气包抱紧了一点,无奈开口:“乖宝再等一等,是你说按流程走不让人发现的。”
高杰也知道急不来,但是他任性惯了,有一点点不高兴都要可劲地折腾老男人,他使着小力气捏着顾隽的手背,嘴巴也撅起来:“我不管,反正怪你,都是你的错。”
顾隽的手指十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手型好看到可以去当艺术品,由于常年握笔,他手指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
这是一双典型的文人的手,白净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掌既不强劲也不羸弱,可是由于这手的主人手握着的滔天权势,便使得这只手也带上了翻掌乾坤的重量。
此刻这只在常人眼中重于千钧的手,却被捏得浮起一小片红印,而恶作剧的主人,却还尤不解恨地磨了磨牙,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给这只手刻下一排到此一游的印迹。
顾隽含笑看着他胡闹,满眼都是纵容。
“来了。”
沉闷的男音开口,是坐在直升机驾驶座的萧默。
高杰放下顾隽的手,探着身子兴致勃勃地凑到窗户边,两只眼睛朝上山的路看去。
一列身着警服的青年列队走着,高杰支着脑袋望了半天,才看到个子最高走在最后的原野。
这是生日会后高杰第一次见到他,而他差点没认出人。
原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一身黑色的特警装扮,帽檐压得极低,以前年轻健壮的好身材rou眼可见的瘦了,两颊凹陷,两侧颧骨突出,薄唇紧紧抿着,锋利的眉骨下,一双眼睛又黑又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眉眼间掩藏不住的骄傲被剥离了,身上那些肆无忌惮的少年意气,都已经沉到了骨子里。
高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趴在窗口,沉默地看着那一队列的人慢慢走近。
顾隽始终注意着他的脸色,看他沉默,顾隽手掌轻柔地从他后脑勺往下抚摸,最终停在他雪白的后脖颈,似乎是在无声地给他力量。
尽管知道玻璃是单向的外面人看不见里面,顾隽也早早安排好了一切,高杰还是在原野越走越近的时候有了一丝紧张。
他不想让原野发现,他来送他。
一列人越走越近,终于,队列的长官停在了约定好的地方——高杰他们停着的这几架直升机前面。
原野并没有朝这边望上一眼,他看上去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沉默着听训,只在必要回话的时候发出简短的单音节。
高杰手枕在一侧的胳膊上,偏着头看着他沉默的眉眼。直升机里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能看到几个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这次的动员很简单,只是给他们这几个自愿去边境的特警做最后的道别。
列队的长官训诫说完,沉默了一下,抬手敬了一个礼。
一列小伙子抬手回礼,目光坚毅。
可能是气氛太过肃穆,高杰也突然有一些难过,他看着几个小伙子排着队走上了停在旁边的一架直升机,原野沉默地走在最后,他在将要上飞机前,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望着一个方向。
那是盛京所在的方向,也是此时的高杰应该会在的地方。
高杰一下子就心软了,他看着原野沉默的背影,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播放一些电影里的经典场面——
假如——假如这次原野回不来了呢?他会不会后悔?
他之前是生原野的气,原野骗了他,让他羞恼又气恨,可是说到底,高杰也记得,原野对他有多好。
那些好让他不自觉的有点心软。
放在后颈的手轻轻摩挲,顾隽轻柔的语气传过来:“他这次走,有可能回不来了。”
高杰偏头看了说话的顾隽一眼,眼里有着犹豫。
顾隽眼里带着轻缓温和的笑意,“爸爸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这句话终于帮高杰下定了决心,他语气极快地朝萧默开口:“萧木头,把窗户打开!”
直升飞机的窗户缓慢地上升,此时原野已经重新转回头准备登机,高杰快速地解下手里的手表,对准他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砸完,他猫着身子往顾隽怀里一缩,小声急促地催促萧默。
“萧木头,快快快快起飞!!”
机舱内一晃,直升机咻而拔高。
原野收回望向盛京的视线,正准备登机,后面突然传来破空声,他往后一抓,手掌抓住了一个硬物。
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听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