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长安做鹰扬卫,不过出于对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水鬼”的执念,至于朝廷庙堂,暴君酷吏,都和他没干系,只待找出十二年前的雪夜于珍珠湖凫水的那位长了一对儿幽香惑人的大nai的女人,他就要辞去差事,带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可当亲眼目睹何厌是如何用一封不知是真是假的信、几句不知所以然的话就挑唆的云帝震怒,下旨处死淮南王云不妄三族以内所有男女老少时,谢长安心中动了杀意——如果没有何厌,大云的国境之内,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死的亡魂?
杀死何厌,手到擒来。
长乐宫内,悄寂无声。
以谢长安的耳力,居然也听不到一点儿水声,云帝仿佛下了浴池就没再动弹过。
谢长安不免觉得奇怪,就算天气炎热,也没必要用这么冷的水吧,隔着这么多层屏风帷幔,他都能感觉到白玉池中的寒气,云帝又不是习武之人,长此以往,身子早晚要出事,出大事——御医们就任他这样?
在谢长安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中,云帝终于沐浴完,没让人伺候,自己将厚重的天子常服穿好出来了,谢长安看他的嘴唇都冻得青白,更觉得疑惑不解,莫非这暴君坏事儿做多了喜欢自虐?
云帝一身寒气,头发都没干,打长乐宫移驾鸾回殿,继续批奏章。
谢长安:“……”
他清晨随李必入宫,直到金乌西沉,整整一天时间,眼睁睁地看着除了接见几个朝臣、去长乐宫泡了会儿澡外,云帝一直坐在鸾回殿八风不动地批奏章,午膳都是在这儿用的,简简单单几个菜,排场还没曲亭侯府大。
谢长安看着御案上厚厚一摞奏章越来越少,云帝脸上的汗越来越多,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看来当个暴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都说云帝荒yIn骄奢,可这一天下来,也就沐浴时奢靡了点儿。
大太监掌灯,劝道:“陛下,该用晚膳啦。”
云帝道:“不饿。”
谢长安:“……”
亥时已过,云帝批完了奏章,还不回含凉殿歇息,对着烛光读起了书。
谢长安:“……”
他传音入密,问李必:“李哥,你饿不饿,我再不吃东西肚子就要叫啦。”
这一天下来,他就中午囫囵吃了点儿东西,这会儿都饿得不行了。
李必道:“忘了告诉你,陛下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熬到三更半夜是常有的事儿。等陛下回了含凉殿,咱们就能休息了,李哥带你去御膳房吃点儿好的。”
谢长安:“……”
他正要说话,耳朵微动,不及细想,飞身扑至正翻书的云帝身边,将他按下去,不等云帝反应,一支儿臂粗的弩箭破窗而至,力逾千钧,擦过谢长安头顶,带下一缕发丝,尖啸着钉入梁柱,入木三分,尾羽震颤。
谢长安松开云帝,说:“臣僭越。”
离得如此之近,谢长安能看清云帝长长的睫毛,他知道云帝俊美,可此时近到连云帝的睫毛都能数清,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他退开,沉声道:“陛下,刺客想必还未远遁,臣去追击。”
鸾回殿乱作一团,侍卫、太监们都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将云帝重重护卫起来,谢长安不经意地瞥过云帝乱掉的三千青丝。
他提剑出了鸾回殿,跃上房脊,阖眼催动内力,将感知放开,须臾,寻得异动,几个起落,追击而去。
云帝在侍卫们如临大敌的护送中回到含凉殿,沐浴净身,换上寝衣,无心睡眠,随手挑了本儿闲书,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月上中天。
谢长安空手而归,听闻云帝召见,于是饿着肚子到含凉殿谒见云帝,腹诽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小爷连顿热饭都没吃上,看来这鹰扬卫也没那么好当,还是早点找到心上人离开宫禁双宿双飞的好。
出乎意料,云帝没问他刺客的事儿,还令御膳房备了饕餮盛宴做赏赐。
谢长安道:“臣不敢。”
肚子:“咕噜。”
云帝扫他一眼,说:“卿护驾有功,吃吧。”
谢长安遵旨,埋头苦吃,宛如狂风过境。
云帝见他吃得这么香,自己也饿了,慢慢儿地往嘴里送了点凉菜,问:“你怎么知道有刺客?”
谢长安心道,来了!
“臣打小五感就比别人好一点儿,别人看不见的我能看见,听不见的我能听见,今晚也是,鸾回殿外有机括声,我一听就知道是弓弩。”
云帝似笑非笑,说:“原来如此。”
谢长安得飨御宴,心满意足,滔滔不绝,顺口胡诌,把自己的“五感”吹得天上有人间无。
云帝:“……”
谢长安吹了个过瘾,也吃了个过瘾,无意中瞧见云帝唇边冷笑,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不是和大师兄二师兄喝酒胡侃,想咋就咋,眼前这位可是大云的皇帝啊,他区区一个鹰扬卫,咋这没眼色。
谢长安讪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