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底没能笑出来。
见她终于不哭了,高扬才又问:“你非问我信不信你,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阿曌,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人人都陷进绝境里,我只能挑一个人和我并肩作战,需要把后背交给他,和他生死同命,你知道我挑谁吗?”
他既然这样问,许曌隐约知道答案。
可又不敢置信。
她只诧异又惶然地望着他,他笃定地说:“我选你。”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震颤的抽气声。
高扬慢慢地说:“因为我身边其他人,像小耘、英超、唐诵……他们心里确实比你干净,看起来也比你善良。但是,没有经过考验的善良,就像没有经过验收的建筑一样,没人知道它能扛住多大的风暴、顶住多强的地震。他们没遭遇过险恶,所以我看不到他们的底线,也预判不到绝境里他们的反应。”
他的手从她脸上滑下来,又顺势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了一下。
然后继续说:“可是你不一样,阿曌。你没运气守住他们那么高的道德上线,但是你的底线我看得很清楚了。至少到时候,我可以确定,你不会害我。”
许曌茫然又动容地瞧着他,刚被他擦掉的泪再次落下来。
她哽咽说:“可是、可是我也没能守住不害人的底线,我对小耘姐——”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扬轻笑着打断:“傻姑娘,底线从来都不是守出来的,是试出来的。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凡事都是后知后觉。你碰过冰才知道是什么冷,你玩过火才知道什么是烫,你突破过你的底线,才能知道你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你看看这世上有多少人,一时冲动突破了底线,然后守着那个自己担不起的后果,难过愧悔一辈子?这么说起来,其实你很幸运。在没造成真实后果的时候,犯了一回未遂的错。用不大的代价,就把自己最珍贵的底线给探出来了。挺好的,是不是?”
许曌喉头哽得酸痛,浑身憋得颤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呜咽大哭起来。
这次哭不是委屈,也不是自责,而是因为一种汹涌而来的巨大的感动。
因为他这样懂得她,比她自己还懂。
那一刻,她觉得他的灵魂在拥抱她的灵魂。
酣畅淋漓哭了十几分钟,最后终于没了力气,只剩双肩一下下发抖,浑身抽搐得直打嗝。
这回高扬没再拦她,由着她发泄完了,看她力竭站在那儿,才拍拍自己床侧的位置说:“上来,陪我躺会儿。”
私立医院病房奢华,病床都是双人的。
许曌还在抽噎里定不下来,只为难地摇摇头。
高扬脸色惨白,一点病弱感反使他更显迷人。
他看一眼自己吊起来的右腿,无奈笑说:“我都这样了,还拿我当狼防着啊?”
许曌赧然,瓮声瓮气说:“……不是,是你、你脚上有伤,我怕碰到你。”
高扬便换一只手,拍拍左侧的空位,“那上这边儿来。”
许曌还是不好意思,但犹豫片刻,终于乖乖绕过去,脱掉鞋子,往床上爬。
刚上去,发现他一条手臂已经横在枕头上,明显是要她枕着他。
她越发难为情,他拿眼神催促了一下,她咬咬唇,侧脸小心翼翼贴上去,感觉到他上臂硬邦邦的肌rou。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先前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境况下。
许曌侧躺在他身旁,后背对着门口,总怕有医生护士推门进来。
身体有些僵硬,她不尴不尬的,找话题来说:“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原谅我。”
高扬耷拉着眼皮,瞥她一下,缓缓地说:“别急着谢,我可没说原谅你。”
小姑娘浑身抖了一下,抬头惶然瞧他。
他继续说:“理解和原谅不是一回事。我理解你,是因为咱们是一样的人。可原谅,是要把怨恨磨平,那需要时间。”
许曌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讪讪地,小声问:“那,需要多久?”
高扬暗暗勾了下唇角,皱着眉头,沉yin说:“当初……我辜负了我妈,恨自己恨得要死,大概用了两天原谅自己,然后就一门心思去踢球了。你犯的错嘛,比我轻个十来倍,那算算,差不多需要……五个小时?”
说着,他煞有介事抬起手腕,盯着他的手表说:“唔,从十二点开始算,时间马上到了。还有三十秒,不然咱们一起倒数一下?”
他故意逗她开心,许曌虽然笑不出来,但心里也暖了一下。
高扬蹭蹭她被唐耘打得发红的那侧两颊,慢慢地说:“后头的话是逗你玩的,可前头那句是真的。原谅一个人,需要时间。所以小耘那边,你不用急。她连我都能原谅,何况你?再等等,一切都好说。”
一提唐耘,许曌总归心虚,不敢再看他眼睛,只闷闷地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