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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人心也是一座围城吗?在创伤复发的时候他拼命要逃离,然而走出创伤对其视而不见的时候,心又一次次回到记忆的自留地。
壬幸不会觉得疼痛,毕竟他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他只是麻木、骨头酸……
可就在这时,又来了烤红薯的香气。
他坐在床上,恍惚间看见树立在四周(却并不存在的)牢笼。他被困在笼子里,蠢货“梁兴”机器人只会发出恭恭敬敬却没有实用的“嘀嘀”声,然后说:“开饭了我的主人。”随即把一坨烤红薯塞进他的嘴里。
其实他吃不下,吃了也容易吐出来。
衰竭的器官在破坏他的生命,他没有未来。
但是周而复始的日常不会因为生命衰竭而改变,小机器人还是憨憨地烤红薯,时而用冰冷的脸蹭蹭他。
没有药物,没有体检,甚至没有运动复健。半年后,壬幸的意识已不清晰。他觉得自己总算要解脱了,可是梁兴不在。
好奇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没想起剧本,没有想起父母和董先生,居然想着梁兴。也许因为梁兴是他作品的一部分。
可他抓不住梁兴,他没有手,什么也抓不住。
冷冰冰的小机器人坐在他身边,它不知道床上失去手脚的残废就要死了。
他孤独等待死亡降临,听者窗外的风和雨。
如果他成了幽灵,大概可以去看看带走自己脸的梁兴吧。也许他是爱梁兴的,只是这种爱隔了太久的距离,远得失去磁力。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壬幸闭上眼睛。
大门那儿响起开锁声。有什么人在钥匙串中纠结,换了三把钥匙才把门打开。
小机器人转头一看:“你好,你是谁?”
神秘来客没有说话,只是按了机器人背后的电源开关。机器人关机了。小机器人脑门上被油烟熏花的梁兴二字,被来客用抹布轻轻擦去。
梁兴回来了。
壬幸在睡梦中听见梁兴的声音,他感知到心跳,他感受到呼吸。梁兴抱着他,把脸还给了他。可是壬幸没有力气睁开眼。
“我用你的脸假扮你,骗出董先生的灵魂转移方法,我回来了,我来救你了。”梁兴抱着壬幸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给壬幸连接颅后接口,这需要将一个传输插口刺入后颈再连接数据线。
壬幸十分虚弱,完全不能反抗,他只能躺在梁兴的臂弯中任其摆布。他即将死亡,他并不反抗生理的死亡,死亡是他能唾弃这个肮脏世界的唯一方法。
可是梁兴不想。
梁兴用他的脸找回了间接生存的方法,梁兴回来了。
壬幸听到了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听到了梁兴的心跳,他嗅到了一种不同于戏剧中主角的特殊味道。梁兴和他期待的模样不一样,可他似乎迷恋这种不同之处。
可是,可是,命运把他的爱情送到手边的时候,他没有手能抓住。
壬幸费尽全力才睁开眼睛,用回光返照的能量发出声音。
“梁兴。”
“我在!”梁兴转过头,“我回来了!”
“我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信息转写可以救你,会完成的,快了。”
“梁兴,你能……把我的机械四肢安上吗?我不想像个残废一样死掉。”
“好!”
梁兴去隔壁房间找到了壬幸的四肢,他从密封袋里拿出机械体,给壬幸安上。机械体连接神经接口有一丝痛感,刺激感让壬幸感觉又兴奋了一点。在即将消亡的时候,他几乎找出自己的全部潜力,带着藕断丝连的痛感,用机械手拥抱了梁兴。
他抓住了爱的感觉。
壬幸说:“这段时间,我在想一个问题……”
梁兴的五指伸进壬幸的长碎发中,他问:“怎么了?是不是特别想我。”
壬幸自然而然地笑着:“没想你,我在想,爱需要永恒吗?”
“不知道,”梁兴说,“但你不在的时候我还爱你,一直爱你,现在我能继续爱你了,如果不能救你我就没脸见你啊。”
“小傻瓜,活着不需要脸的,爱也不需要脸。”壬幸换了个姿势,躺在梁兴怀里,他说:“我觉得爱是不需要永恒的,我现在就能抓住它。”
“因为我吗?”
“因为梁兴在这里,你只是梁兴,而不是别人的演员。”
壬幸感觉很幸福,一生里,他从未感觉如此幸福。这种幸福比任何生理高chao和闪光灯都要刺激,因为他知道梁兴会爱他,永远用心看着他。
这才是他听见心跳的原因。
壬幸说:“我好幸福……我想改剧本,尹至要是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梁兴说:“他会幸福的,你看我这么傻白甜,一定可以把他演得很幸福。”
壬幸说:“可是如果我的意识被复制到病毒里,那我会嫉妒他,嫉妒得要死,我想梁兴只爱我,只看着我。”
梁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