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明妤在电话这头,听了周新蕙这话又差点儿要哭了:“我怎么能不回去挨这通整顿,你瞧瞧我带的什么兵?上教育的时候职责使命、纪律要求说了千百遍,平时党团活动也没少跟她们说这些,就这么给我跑了。”
俞声用余光瞥了介明妤一眼,叹了口气,空出手来从中间抽了几张纸塞给她。
周新蕙在电话那头也叹口气:“你现在知道兵不好带了吧,有些兵就是油盐不进难管得很。这回挨了处分她自己就知道了。兵是你手底下的,你也别人家犯了什么事儿都往自己头上揽。俞声送你呢?”
“嗯。”介明妤点点头,拿俞声给她的纸擦了眼泪,又说:“那你赶紧再回去睡会儿,我夜里来回来去地折腾,估计你跟我爸也没怎么睡好。赶紧睡吧,我马上到机场了,这事儿处理完了我再跟你汇报。”
介明妤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这一次情绪这么汹涌澎拜,大概还是觉得自己委屈。大年初一,要回单位,还是因为这样的事要回去,这还只是其一。自己排里出了这种事故,年底评功评奖基本不要想了。她新兵时吃大锅饭已经吃得够多了,这次虽然不是大锅饭,确实有自己一份责任在里面,可到底觉得意难平,这是其二。能哭的时间也不过这几个小时,等回到排里,她又要做回那个处变不惊的排长,这是其三。
想到这里,眼泪越发不受控制,到了机场出发层,车子停稳,介明妤扭头跟俞声说再见,一个没忍住眼泪又一下子滑出来。
俞声便皱了眉,伸手抽了纸巾去替她擦眼泪,说着“先别再见了,我送你进去”,又发动了引擎,把车子开到停车场。
翻墙跑出去的新兵叫林婉婷,是拉练时被师长从师医院提溜回来的几个新兵之一,各方面表现都算中不溜,一直以来并不需要班排长对她多加关注,介明妤和秦雪、罗秋月对她也算放心,没想到这次就闹出个大事儿来。
林婉婷家在信安市隔壁,坐城际列车四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哪怕是k字头的绿皮车也只要两个小时,要是能请到八小时的假外出一次,回家一趟是完全没问题的。这正是她这次铤而走险的原因——反正距离不远,除夕夜里回去一趟,或许也来得及。
林婉婷算准了除夕夜里大家要么在楼上看晚会要么在宿舍给家里打电话,没有人会发现她不见了。
可是她没算到,大半夜里火车站还有纠察守着;她也没算到,大半夜里明晃晃地穿着军装在营区外活动会把纠察招来;她更没算到,纠察会跟她要她根本拿不出来的“三证一条”。
介明妤赶回师部时,林婉婷已经被军务科从警备区接回来,在楼梯下面的工具间里“关禁闭”。
说是工具间,其实就是给楼梯下面的一点狭窄空间加了一扇门,隔间里一半地方被清洁工具和杂物占据,林婉婷在里面除了坐着站着,想躺平都不容易。
介明妤上楼前打开工具间门看了一眼,林婉婷本来抱着一沓信纸在写检查,听见门响一扭头看见介明妤忽然出现,愣了一愣,然后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排长”。
介明妤这会儿说不出什么话来,胡乱点了点头,说:“你自己先待着吧,我一会儿下来找你。”
便又关了门上楼。
谢京京才从交班会上挨了一通练回来,对着手下的干部战士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与其说怒,不如说愁。值班员和女兵排的骨干都在站部站着,指导员和站长说了让坐也没人敢坐下。
站长发话:“你们要是不肯坐站部的沙发,那我们就去会议室吧。”
几个人这才在沙发上挤着坐下。
这次小规模会议也就是梳理事件经过,给相关责任人定责任,交代后续工作安排。
作为221师在节日期间的第一起重大事故,还是被警备区通报下来的重大事故,这事儿要在全师通报以儆效尤,没得商量。
对师部大院,师里决定把加装电子围栏的日程加快,同时加强巡逻哨的力度,包括师部医院的大门岗哨,以后也由警卫连去执勤——不光防着战士们跑出去,也得防着不明身份的人潜入大院。对通信站,师里的意见是两个星期作风纪律整顿,禁假一个月,认真反思。对林婉婷个人的处分,则要等她的检查写上来弄清事件经过及本人思想认识后再行研究。
按刚才林婉婷跟班长秦雪交代的说法,她知道小值日的男兵班长不会放她出去,就算放她出去了,见她半天不回来也会有所警觉向上级汇报,所以她是从二楼卫生间外面的排水管道滑下去的。
介明妤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的火却是一股一股冒个不停——她在军校培训时听同学说过,她们单位的窗户都装了铁栅栏,一是防跳楼,二是防偷溜,难不成让通信站以后也装栅栏?
顺着管道下了楼,紧接着林婉婷就到了院子东边,从那里翻去了医院。她在医院待过几天,知道医院那边因为有地方患者和病人家属进进出出,站大门岗的班长也就站得放松,就算大门走不了,那边的栅栏也不像师部这边的栅栏里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