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张圆桌,神仙们围坐着说话,他站在师父身后静听。神仙们说起最近的一件大事——
“玉神原本是想把花瓶献给天帝的,没想到被那个野小子给打碎了。据说那个花瓶价值连城,是个好宝贝,浊水倒进去能变清澈,枯枝插在里面能开花。”
“哎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不是?一下把天帝和玉神两个都惹恼了,大概也就是他有这个本事。这五百年除了混世魔王还有谁能跟这野小子比?不过玉神这家伙也特别Yin险,背地里去跟天帝胡诌,说是野小子成心打碎了献给天帝的礼物,意思就是对天帝心有不满,直接扣了一顶大不敬的帽子。”
“那野小子……不是……二太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天帝大怒,亲儿子说扔就扔了。”
“已经扔下去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扔了,昨天扔的,啧啧,可惨了。我们家去看戏的小汤包回来说,野小子被活取了仙骨。骨头先给扔下去,然后就看到他追着骨头就坠下去了。”
神仙们说到这里,都唉唉叹息。
师父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阿栎,你记住,神仙有神仙的规矩,有些错误可以犯,有些就不能。二太子犯了不该犯的错,所以要受到惩罚,他是不是罪有应得已经无关紧要。你以后也会有机会认识玉神大人的,千万千万不要得罪他,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所有药师药童们好。”
他又震惊又愤怒,站起来就离开。师父追到门口,气冲冲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要去哪里!他都已经被扔下去了,你还能做什么?别去丢我的脸!”
他不甘心地说:“他才十九岁!他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个花瓶就要换他的仙骨吗?”
“不过是个人类生出来的野小子,他那样的资质能成什么气候?”
他只觉得寒意跗骨,连语气都变得冷冰冰的:“我从前也是人类,要不是师父您把我捡回来,我也不会有今天的造化。谁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就因为这样就要欺负他吗?”
“你也知道你是我一心培养出来的。阿栎,再过几年我就可以退休了,如无意外到了退休的时候我就将主神的位置给你。你才刚刚实习回来,现在应该专心学习主神的事务,多和神仙们结交,这才是你的前途!你要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吗?”
师恩如山,他无话可说。但他还是坚持要去抽骨谪仙的地方看。
那是传说中的断骨崖,在天庭的边境,又Yin冷又荒凉,旁边则是垃圾回收处理厂。Yin风裹着胀气般的腐臭味,令人作呕,只见陡峭的断崖上寸草不生,地面如婴孩的皮肤赤裸地暴露在风中,被飞沙走石磨砺地粗糙而干净。只有黄浊的风蚀柱上能看到几滴凝结的黑血。
一切已经来不及,处刑已经完成,人也扔下去了。从没听过被扔下去的神仙还能再上来的。活取仙骨,应该很疼吧?他当时这样想。
后来,师父带着他去参加神仙们的宴席。他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玉神,也见到了天帝。第二天,他自取仙骨,一身鲜血淋淋地拜别了师父。师父的惊怒可想而知,他只能长跪磕头。
师父苦苦劝说:“阿栎,你现在觉得儿时这段情谊可贵。可只有他是可贵的吗?你想想,师父怎么对你,阿弥他们不也从小陪伴你吗?他们就不可贵了吗?”
他手里攒着一张笔迹潇洒的情诗,摇头道:“他不一样。”
其实他也知道师父说的是对的。二太子不适合在天庭里生活,那样的个性与神仙们格格不入,是没办法长久生存的,迟早要被扔下去,说不定做个普通的人类反而更好。但即使其他的神仙们都不认可这位二太子,他的情谊、他的心意,也已经影响了阿栎。在深山巡诊的时候,阿栎一遍遍地读信,明明连语句都不通顺,但看到弯弯曲曲的字迹就忍不住想笑;一个人睡在Yin冷chaoshi的茅屋的夜晚,他想念那个人的笑颜,想念稀奇古怪的笑话,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哪个神仙这么能说笑话;面对病人无法挽救的场面,作为医生他却不能流露痛苦,越是自责越是想念,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总有办法让他开心,总有办法让他忘掉烦恼……
以前阿栎不明白,也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分辨这种感情。如今年少的懵懂不再,他也无需再犹豫了。
还好阿栎学的是医,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病人,就会需要医生,这样他也不至于为一口饭发愁。他会谨记师父教导的医者之德,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就当是弥补他辜负师父栽培的罪过。
贺亭林从梦中醒来,胡不成在看他。被子下面四只脚相互抵着,像成群取暖的动物。贺亭林露出微笑,用浓睡沙哑的声音说:“午安。”
胡不成被迷得魂不守舍,他们顺理成章地接吻。
“你刚刚梦到什么了?我看你皱着眉头。”
“没什么,是以前的事。”
贺亭林的睡衣散发着淡淡的馥郁,像雪融的香气。胡不成觉得很熟悉,他情不自禁地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