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的话,倒是和浦亦扬之前所想都对上了号。
无论远航之星还是琉璃晶体,这些表面上的设计本质都是个陷阱,一个为他准备的陷阱。有人专门要找他麻烦,大约是因为只有他掌握着某个能打开保险箱的密码,只是连他也没想到,这保险箱真的就在游戏里,而里面藏的东西会是他父亲留下的一段意识投影。
“之前在暹罗城,还有在远航之星上,几次三番叫我别去的人,是你吗?”他问面前的男人。他或许曾经猜到过这个答案,可是他一直不敢相信。
男人抓着头发眨眨眼:“这地方虽说不属于DELTA,可基础算法还是有些相通之处,好歹都是我写的,就算我出不去,偷偷做点手脚也是没啥难度。”
浦亦扬皱了下眉:“你说你出不去?你从来没离开过虚无之海?那远航之星上……”
他看到的那个戴兜帽的男人,的确是个西贝货?
即使他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对这个男人抱有什么期待,可到了这一刻,他内心还是难以遏制地冒出了一丝喜悦。
“小扬,对不起,可能我又要让你失望了。”男人略带惆怅地咧咧嘴,他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和浦亦扬心中所想了如指掌,“我没有离开过这里,但不代表外面出现的‘浦政平’不是真的‘浦政平’。说到底,我们谁都不是你父亲,又都是你父亲。我们大概都算是他意识的一部分投影,拥有着他的一部分想法。你也知道,人总是会变的,别说一年,两年,十年,哪怕是同一分同一秒,你的头脑里都可能会冒出好些截然不同的想法。我想,你看的那个‘我’,他是我的老朋友留下的一些过去的我的碎片。他对你说的话,很抱歉,的确也是我曾经的所思所想。
“当年我还很年轻,脑子里装满了不切实际的狂想。作为一个执着于未知可能性的研究者,有天你突然发现,那片在人类头顶上压了几千几万年的天,你只要一抬手就可能摸得到,你能拒绝那做第一个伸手之人的渴望吗?”男人看着浦亦扬,眼神虽然平静,却隐约透着几十年未灭的火光。
“所以你和向人杰合作了?”大概先前早就受够了打击,浦亦扬难得不再准备向男人大吼大叫。
男人挠着眉毛,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看着浦亦扬的眼神更是如此。
“遇见他的时候,我的研究刚刚有了些许眉目,我那时激动得恨不得一下就让全世界知道并接受这个成果,只可惜四处碰壁。”他伸手擦了擦鼻子,苦笑了下,“真的,四处碰壁。连一贯最理解我的师兄也不喜欢我的研究,老劝我别太冒进。我也不懂他,还和他吵了好几架,叫他少管我。后来一次学术会议,我的论文又给组委会的老头子拒了,我一气之下过去理论,结果就见到了他。他那会还没出来创业,只是个神经科技公司的销售,我还挺意外他居然看过我的研究。一个发表在犄角旮旯杂志上的小小狂想,还能收获到志同道合的读者,我确实喜出望外,于是很快与他成了朋友。”
浦亦扬没忍住,还是尖酸地说出了口:“只是朋友?”
像是没料到他问得这么直白,浦政平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小扬,我不想骗你,你爸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他揉着脸说,“后来我也常常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沉浸在靠近梦想的激情之中,而那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人杰……错了就是错了,伤害你妈妈还有你是我人生犯过最大的错,我知道自己快死了,哦不,放到现在大概都死成灰了,我最遗憾的就是没法再对你们做些弥补。”
要是他身体真的在这,估计会和心脏一块不住地哆嗦,浦亦扬也说不清这是因为嫌恶还是因为愤怒,只能尽量冷静地问:“是向人杰杀了你?”
“或许是吧。”浦政平抬头望了望天,“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变了。或者说,我可能从来就没了解过他。他变得比我还急迫,他一心要将C计划变成一种泛用的技术投入到市场上去——然而这怎么可能呢?我的脑子还没彻底坏掉,我还知道任何一样技术从理论到应用有多少距离,又需要经过多少次谨慎的实验。人杰不信,他总觉得可以有捷径。也是到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和他的梦想只是看上去相似,我想的是能摸摸那块人人做梦都想摸到的天,他却更加复杂,他想要的太多了,有些我无法苟同。当FREE成立,DELTA将要上线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达成了妥协,愿意将脑机接入作为第一步。结果我错了,他还是想要更多,而且他好像也知道了我开始怀疑他,把某些更关键的东西藏了起来。我对他提出了辞职,我那会真的累了,觉得没法继续下去,而且我也想回到你们身边………”
“所以他对你动手了。他怕你之后会拿着这技术去找别人,成为FREE的劲敌,宁可毁掉你和C计划。”浦亦扬刻意无视了那句“回到你们身边”,“直到现在,他自己生病快死了,才又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急着要把你藏起来的那部分找出来,好给自己续个命。”
浦政平砸砸嘴:“还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他看了眼浦亦扬,“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