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侍奉了他大半辈子,早已熟知这位主子的想法。
他轻轻问道:“启禀圣人,寿王妃有孕,照例宫中该予以赏赐次,老奴来请示圣人,该赏什么好?”
玄宗恍了下神,突然想起当年惠妃怀上寿王时,也是高力士来请示如何赏赐,转眼间几十年过去,连寿王都要当父亲了,他轻叹了口气,想到这个儿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寿王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吧?”他突然问。
“是,寿王殿下乃是开元六年生人,今年刚满二十八岁。”
这个年纪,却刚刚才有第一个孩子,不仅在皇子中,就算在平民百姓中,已是太过晚了。而这一切,皆是因了他这个父亲。玄宗不知为何心里不痛快,他站起身来说:“随朕去外面走一走罢。”
高力士紧跟着他走出兴庆宫,穿过御花园,去了武惠妃曾住过的宫殿。只是他并未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旧殿,许久才喃喃问道:“你说,惠妃她会不会怪朕?”
高力士听了,不知他指的是宠爱杨玉环忘记了惠妃,还是夺了惠妃亲生儿子的妻子为妃。可毕竟是在宫中多年,他早已熟知何种答案才是圣人最想听的,只思考片刻,便淡淡说道:“老奴侍奉了圣人几十年,惠妃娘娘更是与殿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陪伴圣人二十几年。”
“老奴自不敢比惠妃娘娘,可在圣人身边久了,便不会想对与错,只因圣人便是这大唐的天,又有谁能说天是错的?就算是如今的贵妃娘娘,,圣人让她回杨府,她便只得回去,不敢有丝毫怨言。”
玄宗听了,又问:“你说朕这么多年,是不是太过绝情?”
高力士摇摇头:“若是心善,莫不是要像高宗皇帝一般?太宗皇帝因玄武门之变而登基,不过是顺应天势罢了,圣人所创下的开元盛世,令我大唐繁盛,谁又敢说您不是一位明君呢?”
他的话,终是打消了玄宗的抑郁。他转身慢慢往回走,一边问道:“寿王这些年终是被冷落了,他在一众皇子中算是有才的,你去安排个闲差给他罢。至于寿王妃,就把今年藩国进贡的那翡翠寻了工匠雕一块玉如意赏赐给她。”
高力士应了,心想寿王闲散六年,终于熬到了出头的这一天。想到那夫妻俩,他松了口气,不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玄宗经过芙蓉园时,正看到牡丹花盛开,他想起这些花乃是贵妃进宫时他让人栽植,如今花还在,人却已经去了宫外,不由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些花若有所思。
高力士心知肚明,却不明说,只轻声说:“今年这牡丹花开的尤其好,老奴还想着禀告圣人约了妃嫔来赏花,可见这些日子圣人心绪不宁,才没有禀告,还请圣人赎罪。”
玄宗摆摆手,突然问道:“贵妃在杨府过得如何?”
高力士答道:“听闻贵妃回到杨家后便闭门不出,茶饭不思,甚是憔悴。”
玄宗闻言,沉思片刻,指着园中开的最大的一朵黄牡丹说:“将那朵花采了,跟贵妃在宫中的器具、供帐皆送至杨府中,再将朕的御馔分了一半送去。”说完,他似是一身轻松,转身回了兴庆宫。
这一日,玉茗听到府中婢子们聚在一起说这些什么,派人去问,才知是宫中将贵妃的物品搬着送去了宫外,宫人皆传言,贵妃这一次怕是回不来了。
她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觉得诧异,心想若是弃了贵妃,一纸诏书便足以,何必大费周章的将器具一并送去杨府?这倒有些像坊间夫妻俩吵架,将对方的东西一并丢了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又听说圣人将一半御馔也送了去,这才明白,此举并非是断绝关系,乃是表达相思之意。
于是淡淡一笑,这圣人怕是真当杨玉环为心爱之人对待,否则,一国之君,又如何做得出来这出尔反尔之事呢?这一番折腾,不似宫中君王与妃子,倒似是两夫妻吵架一般,或许,杨玉环也遇到了真心待她之人吧。
她这般想着,便觉得这两人皆是传奇之人,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待。可一段违背lun理的情意,却终是以多少人的牺牲为代价。杨玉环的倾国倾城之貌,对她来说终究是幸还是不幸呢?
高力士从杨府返回时,带了一缕贵妃亲自剪下的青丝回宫。玄宗握着那缕青丝,又听高力士说起贵妃看到圣人的赏赐流泪不止,心中对她也甚是想念,终于还是回心转意,让人连夜将杨玉环接回宫中。
这番波折之后,玄宗对杨玉环宠爱更甚,连带着杨国忠和她的三位姐妹都愈加无法无天起来,这些都是后话了。
对于玉茗来说,如今最为重要的便是守护孩子的出生。因有了身孕,她便很少出府,她对这第一个孩子紧张的很,生怕一个不注意动了胎气,是以连棣王妃那边都没有再去。听闻她与棣王的关系稍稍缓和,便放下心来,安心在家养胎。
却没想到,这十六王宅中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流汹涌。这一日,她刚用过膳,被婢子搀扶着在院中消食,却见管事匆忙来报,说宫中出了事,寿王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