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有多么信佛信神,又是掺着怀疑的。
像重生这种事,偶尔他自己午夜梦回,也要觉得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场宛如真实的虚幻梦境,从未敢向人提起。
他斟酌一番,但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前提既然不能出口,所言就虚泛模糊许多:“大师,你相信所谓不可逆转的命运吗?”
像是诚心来给人出哲学考卷的。
了空捻佛珠的手并无停顿,但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又闭了起来,仿佛是要掩盖住从眼里透出来的暗光。
“施主可还记得,老衲曾与施主说过,人心所指向的,即是命运。”答得也是牛头不对马尾,“施主之惑,在于既不能勘破人心,又不能守住本心。不过时移势易,心随事变,都是常理,施主若为之所困,恐怕是要入了迷障。”
姬允觉得老家伙是不是年纪太大,耳背了没有听清楚自己的问题。
却又听了空道:“信陵长公主前些日找到老衲,说想要出家。”
姬允一怔:“什么?”
了空阖目道:“施主觉得这应当是长公主的命运吗?”
上一世信陵痛失爱子,纵然也很伤心痛苦,也不到要上山出家的地步。过了两年,大约是为了弥补丧子之痛,信陵甚至还以高龄又怀了一个。
大约上一世陈瑜之死究竟于己无关,伤痛之余,心中到底是坦荡的。但是一个母亲,如何能够原谅是自己亲手促成了儿子的死亡?
信陵无法原谅自己,她的余生都要陷入痛苦悔恨之中。
姬允突然觉得一阵凉意从手臂蹿起来。
好像你想纠正一项错,结果发现,那竟然造成了一个更大的错。
第72章
白宸已在小院外候了一阵了,顾桓病后复出,白宸作为晚辈和主帅,亲自来顾桓所居小院接人,无论如何,至少面上诚意是十足的。
只是顾桓的梳洗时间未免太久一些,贴花黄的姑娘家都比不得他磨蹭,白宸从早上来在院外等到日中,对方似乎还没有让他进去的打算。
江充气得直咬牙:“这什么意思,故意给大人您摆谱呢?”
白宸没江充那么容易动怒,还颇为理解地笑了笑,道:“他要给我摆谱也是正常的,此人一向恃力而自负,这回我趁他病弱,不能主事的时候,把他的大营换了个底儿掉,他杀我泄恨的心想必都有了,这点脸色又算什么。”
本来是自己手下好端端的大营,摇身一变做了别人的,自己只成了个所谓顾问,以顾桓的脾性心气,白宸这个名字在顾桓嘴里恐怕已经咬碎好几回了。
江充一时也无话可说,他如今的地位还是当初砍了姜越得来的,在顾桓的黑名单里怕也是坐得稳稳的。
只是憋了片刻,又忍不住嘟囔道:“那陛下还将你和这位凑在一起,存心想要搞事吗?”
白宸眼里微微一淡,面上倒是不怎么显,只是语气有些严厉起来,道:“住口。”
江充闭上了嘴,心里却颇有几分不甘愿,还有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家大人简直有些愚忠了。
日晷上的影子垂直落下,缩成最短的一点,小院门终于从里面打开,身着衣甲的顾桓从里面走出来。
大病一场让他消瘦许多,本来便很显眼的五官越发突出起来,几乎带了嶙峋之感。他的面色犹带着病后的苍白,竟也不使他显出虚弱来,大约是他下颚和嘴唇绷起的弧度仍很锋利,那双墨绿色眼睛也越发深沉,晦暗不明,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携着万顷波涛的势力压向你。
这样的人,即便是垂死时刻,都要叫人不安的。
白宸脸上挂着两分笑,是那种并不刻意掩饰,谁看都觉得太假,却又捻不出错来的笑,他朝顾桓拱了拱手,道:“大将军。”
顾桓的目光从江充身上,又落回到白宸,江充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寸寸剜过似的,忍不住抖了抖。
他冷冷地掀起嘴皮,道:“本将军养病的这段时间里,辛苦白小郎了。”
顾桓离开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足以使人完全忘记他曾经的功勋,但也不够叫人觉得非他不可了。
他不在的时候,原来也有人能将他做的事做得很好,一旦这种不可或缺的印象被打破,他的位置就要被不动声色地顶替了。
至于那些非顾桓不可,不肯认清现实,非要寻衅滋事的,当然他们也等不到顾桓回来了。
白宸同顾桓一起进大营,一路上仍是不绝于耳的将军,大帅,只是都是对着白宸喊的,对上顾桓,则都很微妙地加上了姓氏:顾大将军。
无针对性的泛称反而才是独一无二,只有掌握着实权,身份地位都不会被质疑与误会的人,才能拥有不被指名道姓的统称,而底下那一堆庞杂人士,为了区分开各自身份,才需要这样添加个什么前缀后缀。
顾桓舌尖抵住后槽牙,细细体味了一番这种被人登堂入室,撬了自己墙角的感觉。
啧,他娘的Cao 蛋玩意儿 。
姬蘅本来带着一队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