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从狱中保外就医。
这是预料中的事,朝香宫一点也不意外。
他知道这下子自己已经成为军部的众矢之的,如果不是碍于这亲王的身份,一夕会的人早就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了。那又如何呢。他早已有这种觉悟,什么都可以承受。
朝香宫从来没有将容嫣带到日本军官俱乐部过,但这天偏偏例外。
他说这间日本俱乐部最近新到了一批顶级和牛,十分鲜美,一定要容嫣和他去试试。
这是一间只对小部份人开放的高级会所,有资格进入的宾客都是日本的高级军校,根本没有中国人。容嫣走在里面,只觉得四周围都是诧异的眼光。朝香宫毫无觉查似的将他带进私人包房,熟练的点了菜和红酒。
侍者展开白色的餐巾为容嫣铺上。红酒注入高脚杯里。
有礼貌的传来敲门声,一只长长的餐车推了进来。
——就是在那一瞬间容嫣感到一种违和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恐惧象寒气一样暗暗丛生。
带着白帽子的厨师已经伸出手提住餐车上大银盖子的顶端,往上提。
容嫣从那只青白的巨大的手往上看,突然看清了那厨师的脸,那暴突的眼睛——
在那时容嫣是否惊叫了一声,他不记得了,但石原莞尔已经拎开了餐盖,一把抓起碟子里那支乌黑的枪,对准容嫣的头部就是一枪。
桌子被掀翻了,容嫣连人带椅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掀翻的桌子撞得石原莞尔后退两步,一声枪响之后,朝香宫真彦身边随侍的警卫立即拔枪还击,石原莞尔应声倒地。
容嫣手脚冰冷的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自己仍然活着。脸上shishi热热的,他摸了摸,一手的血。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中枪了。惊魂稍定,知觉慢慢的回到自己的身体,身上好沉重。他惊讶万分的慢慢回过头,这才发现有一个人死死的伏在自己身上。血从那个人的衣襟里不断渗出来,滴在容嫣的脸颊上。
容嫣呆呆的看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在喘气,秀长的眉紧蹙着,痛得脸色惨白。
“亲王殿下,你没事吧?”士兵过来扶他,突然惊叫:“殿下受伤了!殿下受伤了!”
“快传医生!”
他在搀扶下勉勉强强站了起来,弯着身子,捂住胸,摇摇欲坠。
定了定神,他说:“扶我过去看看。”
他走到石原莞尔身边,用脚尖踢了踢那已经一动不动的人体。
然后他回过头来:“你要看一看吗,容先生。这就是害死你哥哥的人。他已经死了。”
容嫣只是看着他。
他提了口气,大声说:“石原莞尔行刺本王,已经当场击毙——”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头栽倒在警卫怀里。
泛着泡沫的血从他嘴角涌了出来。
“医生呢!医生来了吗!”
“快备车,快送医院!”
警卫乱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容嫣的视线一点点模糊。他用沾满了血的手捂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月之后,朝香宫才回到他在天津的府邸。据说这一次,子弹只是从偏过心脏少少的地方穿过,只差一点就回天乏术。
这三十多天来,容嫣安静得就象个影子,一句话也没听他说过,就是吃饭的时候也是拿着筷子发呆。
夜已经很深了,小树服侍容嫣洗脸更衣,好几次欲言又止。
看着容嫣睁大着双眼躺在床上,小树为他拉好被子,终于忍不住道:“二爷,我多一句嘴你别怪我。”
容嫣慢慢的转过眼,看着小树。
小树脸涨得通红:“也许我说这话不合适。可是……可是我觉得,那日本殿下对二爷真是挺好的。上次二爷逃跑了,他象发疯了一样到处找你。听说他一知道这事,身上还带着伤,就从医院直接跑回来,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急成这样的……那天晚上站岗的小兵都被他毙了,那一次我可真吓坏了。但他没杀我。我知道这全是看二爷的面子。后来他把自己关在二爷住过的屋子里,几天几夜谁也不见。后来一个叫柳川的男人硬闯进去见了他,他才把自己放出来,整个人完全脱了形……”
容嫣不说话。
小树停了停,又说:“二爷,我也是中国人,说句心里话,我也讨厌日本人。可是,这亲王殿下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说他,明明日本人,可是为什么对二爷那么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爷,你真的,不去看一看他?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救你受的伤……”
容嫣闭上眼睛。
小树见状,讷讷的退了出去。
容嫣缓缓的睁开眼睛,侧过头去,窗外是一轮淡黄的半月。
伤口时痒时痛。朝香宫忍耐着。
已是深夜了,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夜很静,静得连虫声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