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左手执刀监住对方右臂,右刀刺向对方左肩胛。招式并不凌厉,甚至连快也说不上,整一个敷衍的架势。冯清河理所当然闪身避过了这一招,再抽手躲过了袭向胳膊的第二招,又一闪,让过了直刺肚腹的第三招……
这两人孩儿过家家般的你来我往,直教席钊和辜鼎天看得有些发懵,都不知该说那卫有刀战力下降,还是冯清河未战先怯?
当然都不是。
司马流从方才卫有刀率先出手之际就悬了一颗心,到此刻才稍稍放下一段。那人缓攻慢打,有意避开了要害,却是因不明对手底细而采取的试探之举。
的确,这冯清河不带武器,又一味按着手脚,实在瞧不出他的斤两。大招不出,小招先行,诚然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先时还道他要重蹈前辙,如今看来,却是把人家想得太蠢了。
……其实蠢的人是自己吧。司马流自嘲。
司马流看出的玄机,温祁自也洞烛分明。只是一直这么黏糊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双方总也交不上手,这一局几时能到头啊?
百来招走过,冯清河却依旧故我,任你如何花样百变,劈也好刺也好,横也好竖也好,左也好右也好……就是死屏着不出一招半式,绕着屋子退了四五圈,倒真个像在耍场子了。
再有耐性的人,也经不住无止无休的空斗,何况就算卫有刀乐意奉陪,两回鏖战所剩的体力也不容他徒然多耗。
右刀撤出,左刀虚划一道,依然软绵绵地无所着力。冯清河也照旧撇足侧身,那一刀擦过前胸,平平无奇——
无奇中凶煞迸逸!
刹那时,斜斫向下,刀芒暴涨,刀尖儿倏然一点寒光炸开,犹如初阳破起寒潭,灼然如炬,锋刃便托着灼阳一路向下,眼看就要切开司马流的肚腹。
“迷途知返”,这一式,转得太也突然!
谁知冯清河转得更突然。不仅突然,而且古怪——
明明刀锋已切至腹前,衣料已被豁开了一条口子,那冯清河却猛一吸肚子,小腹凹瘪进去,立时便空出半寸。那一刀本就属前式演化而来,持力有限得很,若无法即刻创敌,便等于废了。
但卫有刀也不含糊,一式不成,另一刀捉尾砍下,刀光划出一行流星般的轨迹。两式相接,天衣无缝,竟同一式。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还能迅捷如斯,看得出来已然使了浑身解数。
然而这拼尽全力的一刀却在中途被生生截住。卫有刀只觉去势一挫,臂力于旋刻凭空消失,不禁大惊。惊诧之色未及毕露,冯清河双腕一振,右手刀已落入他掌中。
古怪,当真古怪!在场众人都清清楚楚看见了冯清河的动作,却无一人看得明白他是如何办到的。
卫有刀瞪着转眼移手他人的单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司马流也瞪着那把刀,倏然又看向卫有刀,不由得忆起了畴昔情状,心下悯然。
到得此地,却再也无需忍耐!
右指一扣,搭上腰间的寒铁八仙纹剑柄。
触到宝剑的瞬间,司马流眼角锐光纵纵,观着那卫白的脸色,只要他有所指示,这把断水剑将立刻拔鞘而出。
却不意那卫白眼珠儿一凝,将头微微摇了几下。
司马流始料未及,悲怆猝然冲上心扉,搭住剑柄的五指微颤不已。
他仿佛明了了,那个时候卫有刀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含了多少酸涩苦楚。
☆、第十二回
乾符二年初秋,关中,咸阳。
司马流怀抱长剑,背抵着一棵白桦树干睡得正香。他身后,是成片成顷的白桦林。
光滑洁白的树干即使在夜色中也泛着三分华彩,如同一盏盏灯柱,与漫天星斗相映交辉,暖了浪客心田。
四下很静,只偶有几声稀疏虫鸣,打不破这阑夜三更。
叶梢儿在头顶蓦然一阵轻晃,周围却没有一丝风。来人留足而立,一道颀长斜影贴住了白色树干。
斜影动了,动得很慢,一步一顿、蹑手蹑脚,居然没发出丁点儿响声。三尺、两尺、一尺……
司马流毫无知觉,连眼皮子都没动得一下。
享誉江湖的“断水剑”司马流,没由得如此疏懈。这要传出去,还不得教人笑掉大牙?
却只怕还没来得及被人笑话,命已经丢了!
那人面沉如水,嘴边却蓄起三分讥诮,心道:管你真睡还是假寐,过了今晚,倒要看看你这“断水剑”还如何使得!
心念电转,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探出。其时他离司马流已不足一尺,这般近身一抓,果然将断水剑的剑柄抓了个正着。
再说那司马流,方才倒是真睡着了,只不过在无风叶动之时便已醒转。江湖中人的警觉性本就高于常人,而他尤甚。为此,他师父薛萝真人曾半开玩笑地评价说,这可是保命的天赋。
不过他功夫好,这保命的用处倒没使上几回,却正好可借此天赋一窥敌情。比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