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只得用左手撕下衣角布条,穿腋绕肩草草包住。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此番却显得有点儿笨拙,似乎浑身气力正慢慢地流失殆尽,战时绷紧的神经此刻稍一松懈,便昏昏然直欲睡去。
“冯少侠,请。”见卫有刀包扎已毕,温祁方示意冯清河上阵。这冯清河也是个奇人,默默坐山观虎斗了半日,唤作旁人早快耗光了耐性,可他却没得半分躁容,非但不烦不躁,还定住了地儿似的,一双腿脚就是不肯迈出。
温祁眯了眯眼。先前他倒没怎的在意此人,毕竟无柳山庄弟子多如牛毛,拔尖的几个都已名动江湖,也不曾听说过有“冯清河”这样一号人物。如今再一想,可不对,无柳山庄才不会随随便便派一个无名小卒来挑战“惊魂刀”,赢了倒还好,若输了,丢的可是整个山庄的颜面,今后也别想风光地矗立于江湖之中了。
就在温祁左思右量的时候,那冯清河却终于踏出了第一步,顿了一顿,后一脚才跟着抬起。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却都仿佛踩在心尖儿上,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无柳山庄弟子冯清河,请赐教!”到得场中,冯清河拱手,开场白说得中规中矩。岂料他话音未落,就看见对方身形一动。
眼角凌然一道寒光闪回,活似脱鞘的利刃。
这把利刃一刹那便消失在冯清河深色的瞳孔之中,抹煞得彻彻底底,竟似从未出现过。
再看那卫有刀却是屈膝趴卧,若非右足苦苦撑着,只怕就要双膝着地。饶是狼狈,却自将腰板挺得强直,但也无力再行站起。
原来他并不是要抢攻先手,实在是久战力枯,一个气息不继,踉跄着单足跪跌而落。
冯清河本就幽晦的瞳色又沉了一分。
“嘿嘿,”忽然有人嗤笑了一下,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首战告降的席钊,“难得啊难得,‘惊魂刀’居然给人施了这么大个礼,阁下膝下的黄金不是堆得比霍山还高吗?怎么,如今见着无柳山庄的高足,就腿软了……”
话未完,音已消。
席钊打了个寒颤。
一双近乎兽瞳的眼死死将他盯住了,忽明忽暗地跳着嗜血的业火,饱含拆骨剔rou的凶残。饥渴,暴戾,就像——
就像荒野中,一匹受伤的狼。
他……
他是卫有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凤尾草:主产长江流域及以南各省、区,北方的陕西、河北、山东等省也有分布。外用治外伤出血,烧烫伤。
写出感觉了,打算把这一篇文并入系列(暂定名)。
☆、第十一回
他是卫有刀。
但又不是。
众人一阵心悸,司马流一阵心寒。
曾几何时,也见过这样的卫有刀,也是如此刻一般的不寒而栗。
这寒意盖过了屋外漫天飞雪,如堕万丈冰窟。
卫有刀单膝跪地,“呸”地朝地下吐出第二口血沫,一双凤目色采全非,只余下铺天盖地的Yin鸷森然,教人完全记不得它们曾经的光华。
这一双眼就这么直直锁住了席钊,迫得那人动不能动,喊不能喊,丢了七魂六魄似的,原地儿足足僵了半刻。
冯清河则闭口缄默,沉沉看着跟前半跪的男子,脸面如贴了张假皮般殊无波澜,连眼角唇边的细纹都不曾蹙展毫末。
呜呜哗哗——
北风又大了些,嚎呼着,呜咽着,无论大洞小缝,逮着空儿便钻。山上的风不比别处,尽是被嶙峋叠嶂削刻出的凛冽,只刮得人皮干肤皲。席钊更觉有无数针芒由四方射来,不但冷,而且冷得发痛,却偏偏堵死了所有生门,无处躲藏。
躲不开那人的,如狼一般的眼神。
仿佛过了许久,那人瞳孔一颤,视线才转了焦,缓缓移开——那真是缓极缓极,是要将空气中的尘埃都一一看清似的缓慢。
席钊如获大赦,松下一口气来。
天晓得那个大大咧咧狂放无礼的小子,却怎的突然会有这样的眼神!活脱脱像一只从地府逃出的恶鬼!满腹忿懑的席钊讪讪骂着,当然只没敢骂出声。
冯清河倒落得个清闲,笃笃定定地待对方的目光完全转了来,直到盯住他不动了,抬手再一拱,却又将开场白重复了一遍:
“无柳山庄弟子冯清河,请赐教!”
话音落了,又飘飘忽忽荡了一圈,也不见那卫有刀接茬。他似乎只管盯人,盯了席钊再盯冯清河,一般样的凶戾,只错个人形,便同那恶狼没差了。
众人等得焦急,一时攒动。辜鼎天嘴快地嘀咕出声:“nainai的咋还不打……”
这一声却仿佛唤醒了卫有刀,他微微一顿,两手撑住地儿,一分分、一寸寸地起身,摇杆挺得笔直,目光却自始至终未离开过冯清河。
“亮出你的兵器!”
这是他与辜鼎天对决结束之后第一次开口,却再也不复往常戏谑狂慢的语调,直教被他狼一般的眼神所同化了似的,又冷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