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的温度,知道父亲不在身边,心里闷闷的,突然就格外不愿起些。
他从被子里翻出来,坐在床沿边,在翠蔓端来的黄铜面盆里向脸上撩了点水。身上有纵欲后的酸痛感,好像撩到脸上的水也带了点同样的感觉,温热的,好像要一天天懒洋洋溺死在里头,看不到尽头。
翠蔓又替他仔细捧来今天要穿的衣物。谢林岚擦干了脸,笑着对她说:“这些小事哪里用得着你亲手做。以后只差使了伶俐些的丫头来。”
翠蔓笑一笑,却不答话,只说:“我听谢福说,刚打过五更侯大人急匆匆到府内来说有事禀告,王爷待到快到卯时了才走的。”
谢林岚在翠蔓的服侍下缓缓穿好衣服,敛着发髻说:“我不是问他。”
翠蔓见他走向餐桌的步子霎时轻快了起来,抿嘴只是笑。
今日早膳比昨日口味更重些,许是谢荣偃也看出他昨日不喜欢。谢林岚草草吃了,就问翠蔓:“顾沅起了没有?”
翠蔓替他布菜,笑道:“卯时来过一次了,说替顾夫子来给您送书。还好王爷已走了,不然叫王爷知道了,定然又要考问顾沅。”
谢林岚想起昨日在父亲书房的荒唐事,脸一红。翠蔓却毫不知情,只是说:“王爷素来是很为小王爷的学问骄傲的,只要见了和小王爷年纪差不多的公子,总要变着法的探探对方文采如何,探过总是觉得不如小王爷,自然更高兴了。”她说完,大概是觉得温馨,又笑了一笑。
谢林岚觉得父亲行径幼稚,却也心头一暖,舀了一勺甜汤道:“这一点事情,不够他拿来显的了。”
想了一想,也只是笑:“也难为顾沅了。一代大儒顾先生的族侄,倒要被个武夫变着法考学问...他把书放在哪儿了?”
翠蔓答:“奴婢放在外间花厅处了。小王爷想看奴婢可以拿来。”
谢林岚摇头,吩咐她:“差人问问顾沅,顾先生有没有时间,我想前去先生居住的别院叩问。”
顾沅是顾樊先生的族侄,但因不是比较近的亲缘,所以只跟了顾樊住在王府中,起着半侍从半弟子的作用,但因他到底和谢林岚年龄相近,又聪明伶俐,是个知事且有文采的,所以谢林岚与他也常有些交往。
谢林岚自知这几天因心里装着和父亲的事,在书房便昏昏怠怠,很令先生不满意。虽然先生不会离了王府不再教他这学生,但若一旦心中生了嫌隙,以后为学为文,师生心存芥蒂,只怕是做不好学问的。
往常快到辰时师生同去书房上课,今日谢林岚准备先去先生所住的别院拜访一番,也算是先请了罪,消了顾樊心中的气。他知顾樊秉性,也知道器玩财物王府是断断不会少赠与顾樊的,未了显出自己诚心,少一些以王府权势压人的意味,他只拿了半月前自己作的一篇谈今日之儒释道三教的文章。因他从前作文,多是少年心性,或把玩景物况味,或发一些思辨之理,即使作策论,也往往天马行空,并不针对时弊。这是他头一次仔细思考儒释道对于当今天下的意义,其中很有一些他对于当今治国、治文的主张见解,自认为十分深刻且实际,因此拿了这篇作文去讨顾樊的好。
顾沅回话说先生也正想与小王爷畅谈一番。谢林岚这才又仔细整整衣冠,十分恭肃地出了门。
谢林岚见了顾樊,绝口不提前几日的事,只是说最近作了一篇文章,关于儒释道三教,有一点粗浅的见解,想请先生指教。
顾樊见他态度诚恳,又作了文,想必还是有做学问之心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谢林岚捡了一张软椅坐下,小心地关注顾樊的表情。他见顾樊甫一看论题,便已皱了眉,往下看,嘴角稍稍上提,谢林岚知道这是他在满意时常露出的表情,但顾樊的眉头却始终皱着,丝毫不像平日里满意时所有的欣悦神色,倒是很愁苦。
顾樊拿着那几张纸,翻来覆去地看,翻来覆去地读。他看得时间越长,谢林岚就越坐卧不安,甚至他感觉纸上有的地方好像已经被顾樊的目光烧出来个洞。
他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以为...如何?”
顾樊面沉如水,将几页纸朝下放在石几上,又拿了旁边一个小石狮子摆件镇在上面,想了一会儿,才说:“文章写成这样,可说你不是傻子,也不是如今天下那些甫认得几个字便自以为高明的读书人。但是”他又拿起那小石狮子,在纸上用力按了一按:“若我只是你的先生,我可以不管你。如今王爷待我有恩,所以我不能不替他管教你。.....今后,关于政论的文章,能不作则不作。若还是不得已作了,你记住,一定要在心里,找一块石头,将它牢牢地镇住。”
谢林岚头一次见顾樊如此严肃,他心头一跳,知自己这一篇无心作下的文章,定是牵扯到了了不得的大事。他从小被谢荣偃保护得一丝不漏,即使知道王府树大招风,日子并非是平顺如水的,也只是知道而已。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真正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不能做,甚至做了会带来危险的事情。
因为从来没有面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