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下一直是莲语禅音,而这支曲子本事却出自道家的。元修如虽通音律,但不喜欢指法繁复且别需定弦的外调之曲。认宫商角调,虽然动听,在元修如看来却属外道。
“原来是不会,近日收拾殿中,竟找到母后留下的琴谱。”元修如拿出一方陈旧却完好的卷轴递给他,“母后生前极爱此曲,可我始终没跟她学,如今鸢尾满园,感物思人,更多悔尤。”
东方皇后年轻时便嫉妒刚强,失宠后个性便愈发固执严苛,对儿子也十分严厉,故而元修如也并不与她亲近,更在元证观教导下,认为母亲崇信外道,不怀慈悲。如今他父母俱去,自己寄人篱下,想来也更是感念母恩,而早无隔阂之意了。
东方素看他案上之琴十分枯陋,形制古怪,声音也不清润,便道,“我记得你原有一张‘春雷’,改日叫人寻出送过来吧。”
“神京大劫,宫中名琴或毁或流。即便劫余,想必琴声也只能流于衰飒,不复当日之音了。”元修如拿起绢绸擦拭琴身,指点给他看,“我殿中角落寻见的,尘灰满面,想是母亲也不喜爱。她一向喜欢伏羲式,听说那把九霄琴已经随她入殓了。我查过,此琴乃是连珠式,虽然少见,倒也独特。龙池上镌有‘枯木龙yin’四字,恰合了心境。”
“枯木龙yin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东方素随口念出佛偈。
“你知道这个偈语?”元修如略显惊讶。
“当年本寂禅师北上入京,我陪你去拜访他的。”这首偈语正是本寂禅师当面赠给元修如的,二人当时年少,只觉得其中言语高妙,不解其意,东方素倒是生生硬记下来。
元修如轻轻一笑,“我以为你只知道跟着我去,没想到你对佛法这般留心。”
“佛法高深玄奥,我不怎么听得懂,偈语倒是有意思,就记下来了。”东方素自幼读书,五经论孟尚能辨出道理,一旦听高僧讲法,“受想行识”起来,便觉天旋地转,头疼不已。
元修如收起琴,从容问他,“你这一趟出门,又是何事呢?”东方素想他还不知道血龙之事,而元修浮被抓必会令他悬心,一时想要隐瞒过去,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沉默之中,元修如又道,“不便讲就不要讲吧,我随便问问而已。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不想你不痛快。”
东方素听着元修如的语气,顿觉不是滋味。昔日元修如身居高位,言语便是谕令,何曾想过他东方素痛不痛快?今虽非刻意逢迎,但也颇存无奈保全之意,今非昔比,但他心中对元修如总还存有情如少年时的希望。
东方素走到身后将他抱住,在他耳边呢喃道,“是啊,不容易。”他开始亲吻他的耳垂、脸颊、鼻子、嘴唇,然后一直向下,拉开领口,扯开衣带……元修如转头躲开他,“青天白日的……”东方素不肯罢休,反将他抱起,“我夜里不能留宿在内宫,却着实想你得紧。”元修如闻言便不再拒绝,伸手抓住他的肩头,任他倾泻这许多年的相思之苦。
几番云雨过后,东方素卧在元修如身边抚摸着他的皮肤,平复自己的气息。元修如很快就平静下来,忽问:“你觉得‘枯木龙yin’那则偈语是什么意思?”
“嗯?”对方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东方素平时一向谨慎守礼,只在这时会略有轻狂,笑道,“修如若知道就别为难我了。”
“绝情灭性,死中得活。”
“绝情?”
元修如没有回答,他伸手摸着东方素的轮廓,摸过他淡淡的胡须,然后把脸埋在东方素的胸膛,“就如我们。有时候断绝情根才有生路,不是么?”
“我不明白。”
“罢了。”元修如一叹,“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些事。”
东方素忽觉心口一凉,元修如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双目如露水般晶莹。
“从前那般日日相依,常以为天长地久地不会分开。如今倒觉得,你我之间,有如云生岭上,月落波心,有此一刻便足够了。”
此时夕照落进窗台,映得屋内血红一片,东方素抱紧怀中之人,“我记得从前每到这个时候,都能听到安如寺的暮钟,现在僧众逃散,不复可闻了。”
“修如,等我登基,天下清平之日,会为你重修安如寺,再造安如塔,让神京之人,还能听到浑然安宁的钟声。那个时候,‘春雷’还会响起琅然之音,我们还能日日在一处。”
元修如阖上眼,东方素穿戴好衣物随着夕阳的消逝而离去。
几天后,东方素再度来到柔慈殿,却被告知元修如已然昏迷。
“父皇,元修浮已在神京,为何还要用修如之血?”
“道长说不妨事,他们兄弟皆可为血龙。只用一人之血,那人可能很快死去,二人轮换,多一些胜算。”
“君无戏言,父皇明明答应过……”
“朕只是准你去把元修浮带回来。”东方式厉声道,“不必多言了,以后不要再过问这件事。”
“父皇为何这般骨rou相残?”
“世上骨rou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