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要以九五之尊,屈于更闭塞更不堪的围墙里。而殿内的那方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你是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失败者。
而这一切,自己竟毫不知晓。
那最后一块青砖砌好的时候,也将所谓母子情分的最后退路彻底封死了。几乎不敢去想象,那个人第一次面对凭空而立的高墙时的绝望。或许,他只能于梦中,才可让这无休无止的苦楚得以片刻的解脱。
兰琴只知道,戊戌后的这两年,那个人身边的太监轮班已经换了四班。他们实在无法对他有多么深厚的同情,尤是在他屈辱之极的暴戾下。
强迫自己抹去不知何时涌出的泪。
是的,他的身边,已经没有我了。
天气逐渐转暖,连西苑海子里的荷叶都开始冒尖了。
慈禧这一日从勤政殿阅完折子,往北海镜清斋用早膳。
“小李子,端郡王说要让我见识义和拳民们的功夫,是今儿个么?”
“回老佛爷,是今儿个晌午。”
“我还以为是明儿个呢……今儿觉得身子怪乏的。”慈禧喝了口莲子羹倦倦地道。
“那让他们改天?”
慈禧叹了口气,道:”算啦,就今天吧。谁让我摊上这么条Cao心受累的命啊。”
正说着,端郡王载漪觐见。“臣给老佛爷请安。”载漪满脸堆笑行了大礼。
自从儿子溥儁被封了大阿哥,载漪在中枢地位随即平步青云,已经几乎成为除荣禄外最受恩宠的权臣。掌握总理衙门实权后,一时间权倾朝野,恣意行事。
“端王来啦,平身吧。”
“正说着王爷呢,王爷就到了。”李莲英插话道,“老佛爷今儿身子骨不太舒服,可刚说要坚持今儿见拳民呢,这是给王爷天大的面子啊。”
“诶哟,老佛爷,您这……这可让微臣如何担当的起啊。”
“你以为我是给你面子啊,我是念义和拳民扶清灭洋的忠心可鉴。”
“是,是,老佛爷,义和拳民都是万死不顾一生,以付国家之难的义民。这老百姓都是被洋人欺负急了,不反不行了啊。之前各国公使要咱们两个月以内剿灭义和团,否则代为剿平。哈,代为剿平?笑话!这才几天啊,英法美俄的军舰都开到我大沽口了,他们还要怎么着?还想怎么着?”
“载漪,我知道你的心思。之前我已经让赵舒翘去涿州良乡宣抚义和团了。要是义和团民个个儿都像你所说的,身强体壮,刀枪不入,都是为我大清社稷的义民,为何要剿?”
“老佛爷圣明!”
“过几日就是大阿哥的生辰了,端王回头去看看他吧。”
载漪闻此感激涕零。“谢太后老佛爷隆恩!”
当日载漪领了数十个义和团莽汉,在西苑搭台造势,练拳的练拳,摔跤的摔跤,吐火的吐火,杂耍的杂耍,更有胸口碎大石、以□□顶咽喉者数名。慈禧在旁吃茶,不到半个时辰各自封赏,打发了下去。那载漪便以为太后要真切依仗他端王和数万义和团民了,心中大喜,回去便在府邸设立神坛,朝夕必拜,又命自己麾下的虎神营均数练习义和拳术。没几日,便与吏部尚书刚毅合谋开放了城门,几日内,义和团十万拳民大举进入京师。打着“奉旨造反”的旗号,拳民横行无忌,大肆烧杀抢掠。真正的洋人一个都没有动,反而是信洋教、谙洋语、用洋货的国人都遭了秧,他们被冠以“二毛子、三毛子”的外号,轻者被撕破衣衫,重者砍去手脚、甚至惨遭灭门。一时间,北京城竟化为炼狱。
庚子年五月二十日。已经是亥时了。
仪鸾殿外的蝉叫的人心烦。
李莲英、兰琴他们刚要伺候慈禧就寝,才给梳了头。就听外面人说,荣中堂来了。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慈禧坐在大妆镜前面披着头发,头也不回的问。
荣禄脸上分明写着焦急,“太后,您就真信着端王带义和团这么胡闹?”
“给洋人点威慑也好,再说还有你替我把着东交民巷呢。不过,我还没做最后的打算……要是有朝一日,真和洋人打起来,让乱民们先上去挡挡子弹吧。炮灰总要有人去当的。”
“战事一触即发啊太后,这洋人的军舰都在大沽口炮台对峙好几天了。”
“我知道啊。这不好些日子了么。”
荣禄看了看左右,“太后,洋人怕是没有耐心了……”
“这怎么话儿说的,载漪虽说是胡闹了些,整了个什么‘杀一龙’的活动,可也没碍着洋人啊。义和团无论如何最后还是要剿的,跟洋人也总是要议和的呀。”
“太后……恐怕,这和是议不成了……”荣禄跪下了,从怀里掏出个折子,递给慈禧,“军机章京连文冲上奏,今天刚刚收到的外交照会。”
慈禧打开折子,见那照会上,白纸黑字四条要求:
一、指明一地由光绪皇帝居住;
二、代清政府收取各种钱粮;
三、代清政府掌全国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