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了几分,平添了些许幽婉的愁怨,昭烈云心知她必是想起了与父亲之间的那段情缘,反而安慰花明凰道:“娘不必担忧,儿子晓得分寸的。”
“那我问你,今后你又有什么打算?”花明凰自身姻缘坎坷,实在不愿让儿子再受同样的苦,虽然明知希望很小,却还是希望他能够得偿所愿。
在母亲忧虑的目光下,昭烈云又怎么说得出托辞,他双唇紧抿,侧脸显出寂寥的弧度,今日大殿上的情景他瞧的分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血屠对清霄来说确实是不同的,哪怕不是恋人,而是作为对手,那两人之间也容不下别人了。即使血屠身死,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他一时心绪翻腾,一时想起昔年北海之上踏波而来的姑射仙人,一时又想起幻境之中气度雍容的萧疏天子,最后想起的,是逃离地宫之后,那人再坚定不过的拒绝。从幼时到如今,那个人占据了他生命中如此长久的一段时光,可是每一次他能得到的,都只有拒绝。
还不明白吗?你对那个人的心意,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困扰罢了。
像是有一柄钝刀在心脏上来回磨砥,每一次的呼吸都带来难以言喻的痛楚,可是想要做的事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清晰,半晌,昭烈云言道:“他若始终心向大道,我自然不敢再有侵扰,只要远远看着他就好。可要是有一天,他愿意心染红尘,那无论是什么时候,我总是等着他的。”
他的语气平常,可是那种倾注一切的神情,却是再没有什么能改变的坚持。
花明凰面色发白,跌坐在椅子上,心头巨震,一时纵有千般言语,也化为了深深的恻然:“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我知道。此生不变,亦无悔。”
大典结束之后,元顾二人也回到住处,顾绮年一直在说着什么,可元衡之心里全是之前大殿上发生的惊人一幕,他乱糟糟的想着,原来血屠那魔头爱慕师尊,那师尊究竟又是怎么想的?若说全然不在意,他是不信的,可要说有多么介怀,他也实在看不出来。
还有那个吻······那魔头实在可恨可杀,竟敢如此对待师尊,可想到此处,元衡之又忍不住冒出绮念来,若是能够亲近师尊,那滋味······定然销魂无比。
他心头一热,再也坐不住,“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离开,顾绮年惊讶的叫道:“师兄,你要去哪里——”
元衡之不耐烦的转过头,冷淡的说:“你别管这么多,我一会就回来。”
顾绮年突兀的问道:“是去见清霄师叔,对不对?”
元衡之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掩饰道:“不是,我就是去外面走一走,你别多想。”
顾绮年半点也不信,步步紧逼道:“不是?师兄你且想一想,哪一次你半途丢下我不是为了去见清霄师叔?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师妹!”元衡之面色一沉,“就算我是去见师尊又怎样,之前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身为弟子,去探望师尊又有什么可非议的,你却要这般斤斤计较、纠缠不休,哪里还有一点名门弟子的风度?”
“我斤斤计较,纠缠不休?”顾绮年凄然道,“要是师兄真的仅仅是去探望师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方才我问你时,你又为什么要否认?”
她双目盈泪,一张芙蓉玉面上是凄凉哀婉的神色,动人之极,引人怜惜,怕是天底下绝大多数的男人见了都会施展浑身解数以求美人展颜,可元衡之却面色Yin沉,被她问的无话可说,大步向外走去,狠狠的摔上了房门。
“师兄!”顾绮年跌坐在地上,“他是你的师尊!”
可元衡之始终没有回头,清丽的女子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清霄回到明性峰之后,便一动不动的坐在大殿中央,周围是亘古不变的冷寂,他从来没觉得这冷寂有什么不好,也习惯的很,没有丝毫改变的打算,如今也是如此。
在血屠的事上,他的想法也始终没有变过,纵然会动容、会嗟叹,但只要向道之心不改,结局也就不会有所改变。漫漫仙路,若是心不诚、意不坚,又何以言道,途中那些瑰丽异常的幻影,他会欣赏,却绝不会为此驻足停留。
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血屠为什么会有如此之深的执念,明知不可为,却还要一意孤行,甚至用那种惨烈无比的方式来动摇他的道心。
你何必,又何苦。他这样想着,心头便生出了一点茫然,这茫然分明无迹可寻,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着,清霄两世为人,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从容淡漠的,惟独在这件事面前产生了无处着手之感,他已知的所有,在此时都派不上用场。
那点茫然弥漫开来,越来越深,心底的疑问也越来越清晰:血屠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情。
情之一字,可以让人为之生,为之死,纵然身死魂殒,也是甘之如饴。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霄和它距离的如此之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能将那无形的东西实实在在的握入掌中。
原来情字,就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