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想了很久,他把北牧朝里推了推。
北牧也乖巧,就给他让了块地方出来,临刀坐过去,笨拙地把他抱在怀中。北牧也不挣,只是任他抱着,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临刀才慢慢说,那混蛋的话你介意什么呢?北牧,我知道你是个最好不过的孩子,又温柔又善良,你知道我是孤儿,又性子差,只有你对我好,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弟弟,为你死都没关系。
听到这一句,北牧只在心里静静地说了一句,可我从未当你是我哥哥。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疲惫极了一样,把头靠在临刀肩头,闭上了眼。
临刀断断续续地说什么,他都没有听,他只是觉得累,累到不想再睁开眼睛。
他心里默默念着一句话,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晏临刀,我喜欢你,不是朋友兄弟的喜欢,我的喜欢是想抱住你、亲吻你、进入你的身体,与你共赴云雨。
哥舒衡其实并不算说得太错。
是的,他在想得到他这一点上,与哥舒衡并无差别。
晏临刀,我喜欢你。
他在心里一次一次,静默地重复这绝不会出口的一句话,慢慢地,便在临刀怀中衍生出一种极凉的悲怆。
他得不到把他抱住,和他这么近的这个人,永远得不到。
然后他闭着眼睛,有些孩子气地,极轻地笑了起来。
早就知道,不是么?
发现自己喜欢临刀,是在他十七岁那一年。
当时他初出江湖,鲜衣怒马,满楼红袖,一掷千金,量珠聘美,好一个藏剑子弟,西湖君子。
然后,顺理成章,这样少年,身旁总要有彩袖殷勤捧玉钟,才够得上一段佳话。
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出身七秀,姿容绝世,昔日秀坊之内,手引上古五十弦古瑟,一曲长歌,声若裂云,震惊四座。这样一个女子,却又能挽起长发,手提双剑,黑龙沼内为救同伴六进六出,最后一身血污,高高兴兴的背了个五毒教的姑娘出来。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只有四个字:金童玉女。
他们万般般配,可是北牧却觉得哪里不对。
为了他,她收起珠宝玉翠,一根木簪挽了头发,道她愿意为他洗尽铅华,相夫教子,收敛起江湖女子豪爽天性,为他守住叶家一片深宅。她千好万好,没有一处不妥帖,但是,就是哪里不对。
后来有一日,他和她长安城内看曲江芙蓉,曲水流觞,烟柳如雾,他一个回眸,忽然就看到一道清瘦白影,她亦顺着他眼光看去,没有看到一个熟人,他喃喃自语,道,我以为看到了临刀……
七秀女子掩唇而笑,说晏道长真是公子挚友,心心念念的,不过公子也真怪,公子在奴家面前,舌上机锋权变,一句话三种花样,怎么难过伤心都能把奴家哄得破颜为笑,但是对道长却有一股小孩子脾性,不好说话,只喜欢跟在道长身边。
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全没在意,只是打了个哈哈,就为她去采那最大最美的芙蓉,为她簪在鬓边。
结果,当晚他做了一个梦,依旧是曲江芙蓉,流水艳艳,他涉水而去,掬了一朵雪色芙蓉,为身边那人,簪花结发。
他转过身去,看到那人,忽然就怔了,手中芙蓉顺水而去。
那人却不是美丽的七秀女子。
那人一头乌发,雪色衣衫,眉目清雅,不是晏临刀是谁?
怔怔过后,他心底涌起的就是一股温暖的喜悦。
你看,是他,对啊,就应该是他,此时此刻,在这里,除了是他,还能是谁?
他只要在这里,他便欢喜万千,世界婆娑刹那,温润明亮。
他俯身,轻轻吻了那人的嘴唇。
他的嘴唇,像是华山的雪,凉而温柔。
涉江采芙蓉,采之欲遗谁。
醒来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那么美好的女子,为什么觉得不对。
他不爱她,他爱的是纯阳晏临刀。
她说得对,他可以对不爱的人万般娇宠,贴心小意,为她高耸云髻配怎样的发簪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对爱的人,却笨嘴拙舌,连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只会问他你饿了吗?你渴吗?你难不难受?你要不要睡觉。
他就这样认清了自己的心,与她分了手,他记得那女子分别时刻,倔强忍住,没有流出的泪水,也记得她的五毒好友对他张牙舞爪的诅咒,他通通记得。
她那样的女子,合该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爱她,而非是他这样,一点假装的轻怜蜜爱。
在察知自己心意的时候,他便决定,这样一份心情,终其一生,他绝不会让临刀知晓。
他很清楚,一旦说出来,便什么都毁了。
就这么漫漫地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临刀肩膀上张开了眼睛,声调自然。
临刀。
嗯?
你这个月就要从龙门调防昆仑吧?
是的,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