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踏出亭子,本能尾随,孟云卿却不想走哪儿都带着一条尾巴,便叫他在此待命,说自己随便逛逛就回来。
这御花园孟云卿逛了数不清的次数,哪怕没人领路,他自个儿也能轻车熟路地穿梭其中,从来没有迷路过,然而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困糊涂了,不知不觉就走得老远,竟从东面的凉亭一直走到了西面尽头的长廊。
要是太子回来反而要等他半天,这可该当何罪!
孟云卿轻拍额际,有些自责脑袋瓜的不灵光,正欲原路返回,转身的刹那,无意间瞥到长廊上的人影,瞧那服饰打扮,却是位皇子,他自认对太子的兄弟姐妹都十分熟稔,可那趴在栏杆上的背影却叫他一时认不出对方是哪位皇子。
奇怪,孟云卿暗忖道,难道自个儿真的江郎才尽,连个人都不会认了?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他走近那位皇子,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孟云卿见过殿下。”
对方肩头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慢慢转过来的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
孟云卿心头一跳,这小皇子的年岁显然比自己小,可那张仍是童颜的脸上却无半分天真神情,非但如此,眉宇间竟夹杂成年人才会有的疲惫沧桑。
倏忽间,孟云卿想起来自己为何不曾见过这位皇子了,一年多前,当今圣上接回了一位在民间流落十多年的皇子,又对外宣称这皇子性子纯良,不谙世事,为免遭有心人迫害,只养在深宫之中,暂不令他面对朝堂众臣。
想来,眼前的这位小皇子便是那传闻中的民间皇子无疑,于是孟云卿试探道:“十三皇子?”
“嗯。”小皇子——刘简虽应了他一声,目光却垂落在池塘里的锦鲤上,一点儿也不像其他皇家子弟那样喜欢装腔作势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别人,反倒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孟云卿没由来地对这民间皇子有好感,用他那平易近人的好皮相露出亲切笑容,道:“殿下怎么一人在此,也不带个侍从?”
小皇子张了张嘴,又紧抿上,举止显得十分拘谨。
见此情状,孟云卿凤眸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笑道:“殿下从民间而来,怕是还未习惯宫廷礼仪,若殿下不弃,便叫云卿一声‘云哥哥’,如何?”
小皇子还未完全长开的相貌依稀是一副剑眉星目的俊模样,五官不若Jing致,可一双眸子却黑亮得惊人,听了孟云卿的话,他睁大双眸,更显得嵌在小脸上的一双黑眸宛若一对熠熠生辉的宝石。
从他入宫至今,每个人都要求他必须恪守礼仪,时刻提醒他今非昔比,尤其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即使血脉相连,对他也是不假辞色,而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却待他如此宽容温柔,令他惊愕之余,不禁心生亲近之意。
然而,就在刘简想要回应之时,他猛地忆起父皇不怒自威的眉眼,那严厉的训斥言犹在耳,叫他身子一震,恍然惊醒般看了孟云卿一眼,旋即转身跑开。
“等……”看着小皇子脱兔似的逃离,以为自己吓坏了他的孟云卿摸摸鼻子,挫败一笑,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后来有一次,在与太子把酒言欢时,孟云卿不经意地提起十三皇子,太子便随口告诉他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原来,十三皇子的生母是青楼女子,与当年微服出巡的皇上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皇上离去后,这痴情女子总念着情郎要回来接自己的承诺,有了身孕也不愿堕胎,可惜生下孩子不久便香消玉殒,只留给孩子他俩的定情信物——一只白玉扳指,十三皇子便是靠这信物才得以恢复身份。
孟云卿默默听着,心里却想,那没爹没娘的小皇子在外流落多年,必定吃了许多苦头,难怪一见生人就跑,下次要是再见着他,绝不要再吓着他了……继而又郁闷,莫非自个儿长了一张坏人的脸?
说来也巧,半个月后,孟云卿又在同一个地方“偶遇”了刘简,这次他眼明手快地拦住刘简,哭笑不得地问:“殿下,你为何见了我就跑?”
刘简身量虽比同龄孩子修长,可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在年长的少年面前半天挣扎不开,加上他还没有自己身份显贵的自觉,被抓了也只是瞪着眼睛看对方,一语不发。
孟云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居然以下犯上,堂而皇之地同皇子调笑道:“云哥哥是长得青面獠牙,还是满脸麻子啊,你怕什么?”
说着,便把那俊秀的面孔贴近刘简一派老成的小脸。
“不……”刘简下意识就要否认,可才吐出一个字来,又赶紧咬紧两排雪白的牙齿。
懊恼的小皇子好不可爱,孟云卿笑弯了眉眼,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道:“云哥哥请你吃桂花酥糖好不好?”
刘简急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脱口便道:“大胆!”
可他那勉勉强强端出的架子,不仅没吓退胆大包天的太子伴读,反倒教人牵住手,带到栏杆边坐下——他被对方抱在腿上,张嘴就被塞了一块香甜的酥糖。
“好吃么?”孟云卿笑着问。
刘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