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并非什么士族名门,不过往上数两代,亦是官宦人家。邵翼的祖父,乃是前朝一郡之太守,前朝末帝之时,邵翼的父亲邵之信甚至还曾官至上柱国。只是一朝获罪,举族覆灭,只余下邵翼这一支。
而穷途末路之下,亦是机缘巧合,还有大半是男儿建功立业之心的催动,邵翼毅然投到了当年的农民起义大军之中,这才有了今朝的邵太尉。
因是寒门庶族出生,又是打天下的元老之一,在大兴朝,邵翼官至武官之首,且简在帝心,不可谓不风光。但是邵翼并不自负,他如今虽然风光,却并不牢固,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道理——独木难成林。
缘何那些世家大族能够延续千年而不衰败,七姓门阀士族能历经数朝而不倒,不过是人多势广,本宗旁支,英才辈出,且一荣俱荣耳。
邵家根基浅,且姻亲不广。现如今看着风光,连宫中的皇后、贵妃都有意无意地示好拉拢,但是这种风光都只来源于邵翼个人,子嗣尚未长成,庶长子二郎都还只有十七岁,嫡长子三郎还只十二……所以在有心人的眼中,邵家并不是很牢靠,虽说邵翼尚在壮年,但是万一哪天这这顶梁柱不在了,还剩下些什么?因此士族并不怎么将他家看在眼里。
听到薛氏与自己解释了一番,郑媞点头表示知晓了,现在女儿也渐大了,薛氏觉得不能再任由她日日这样疯玩下去,便总有事情分派给她做,像这次给邵家的礼单便是郑媞亲拟的,然后由薛氏过目,薛氏又与她细细说明,算是管家教育了。
郑媞是个头脑灵活的,找出了自家从前迎来送往中记录在档的礼单,先了解了一遍行情,然后才酌情改变增减一二,做的很是不错,反正薛氏还是挺满意的。
按理说郑家的门第远远高于邵家,郑泽本人又是声名在外,很是不必亲自前往道谢的,还是全家前往,这是一些交情很好的人家才会这样子来往的,这实在是有些出乎薛氏的意料,难道还打算与邵氏有来有往?不过郑泽这人虽说有些胡闹,却也都不会太过于越界的,薛氏便也不拖丈夫的后腿,也认真准备了起来。
到了正月廿二这一日,郑媞便早早地起来梳妆打扮妥贴,与父母、兄长便直接从南园开出的一处角门出去,上了马车,缓缓地朝着永昌坊的太尉府而去。
永昌坊位于皇城的正西面,也是大坊,从崇仁坊出去,穿善德坊、安心坊,过东市,至朱雀大街,再转道……不过长安城道路宽敞,最窄处的坊道亦有十余丈宽,并不拥堵,辰时初出发,一路畅通,辰时一刻便就到了。
邵翼今日休沐,亲自坐镇家中,并且着人开了中门迎客,郑泽与郑杏被亲迎出来的邵启迎进了花厅,薛氏与郑媞两个则是直接乘着马车,在二门处换乘了软轿,由邵家的使女、婆子们迎进了后院。
轿子在主院的垂花门前停下,前端被压下,阿绵亲自掀了轿帘,郑媞从轿中出来,一手搭上了另一贴身使女阿纪的手腕上走出,然后随在薛氏的身后,由邵家的仆妇们引路,后面再跟着一众郑家的奴仆们,人多,但是并无喧闹嘈杂之声,行走间极有规矩,并不东张西望,使得邵家的奴仆们也都屏息凝神。
还未行至正房门口,那锦帘就被撩了起来,罗夫人带着四娘与八娘亲迎了出来,嘴角含着亲热的笑意:“薛女君来了。”
薛氏也是含着一抹得体的笑意,看起来也十分地亲近,上前与之见礼:“夫人客气了。”薛氏身上没有诰命,罗氏却是正三品的郡夫人。罗夫人哪里会真受了薛氏的礼,连忙伸手拦住。
郑媞亦是近前福身见礼:“罗夫人。”
罗夫人扶了她起来:“怎的这般多礼?这是十娘子吧?”见郑媞应是,又让四娘和八娘上前来见礼,八娘是庶出,如今只四岁,还不怎么懂事,不过生的圆滚滚的倒是可爱。移步内室,上了热饮之后,罗夫人望着郑媞,笑着看向薛氏:“人都说郑氏出美人儿,十娘子果真如同那明月一般耀眼呢,您真是好福气。”
时下人不论男女都爱美人,生得美是一种资本,庶族子若要被推举做官,那么除了有出众的才能,让人称颂的品德以及高超的人气之外,还得生得好。只是罗夫人这个夸奖……真的好直白,郑媞有些小害羞,但是面上还是落落大方的样子,“夫人过誉了,实当不得。”又道,“四娘子明眸皓齿的,亦是个美人儿呢。”一般这样子直接夸人家容貌,还真是有些适应不了,但是现在是礼尚往来嘛。
邵四娘亦是低头做谦虚状,只是眼角的余光瞄见郑媞落落大方的气度,还未长开却已能够觑见将来之绝色的容颜,再思及门第之差,心中不免有几分羡慕,原本的三分结交之心又增了两份。
“她也就还过得去罢了。”罗夫人也是很高兴这个夸奖的,虽然不排除是客气话,不过到底也是郑氏女说出来的。又看着薛氏与郑媞,道:“当日三郎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劳得薛女君一家又是送礼又是上门,这样子的隆重,怎受得起。”
薛氏摇头道:“于三郎君是举手之劳,于我们家却是不同呢,夫人太谦虚了。您不知道,我这女儿,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