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安城采用的是严格的里坊制,全城共一百单八坊,里坊大小不一。小坊约一里见方,大坊则成倍于小坊,四周筑以高厚坊墙。郑氏数百年膏粱望族,枝繁叶茂,宅邸所处里坊的位置自然极好也是极大的,就在皇城太极宫的东南对角侧——崇仁坊。
这时俨然已经过了寻常的晚膳定省的时间,但是老夫人何氏所居的松鹤堂内,却还十分地热闹,儿孙们分作两侧,谈笑凑趣,被簇拥在最中间的何老夫人嘴角含着笑意,难得有兴致听小辈们的恭维奉承,与寻常很是有一些不同。
当有仆妇传话进来说:“四郎主已经进了二门,过了花园子,约莫再一刻钟就到了。”的时候,何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未变,但是眼睛却微微弯了起来,给那仆妇看了赏,又对身边的使女吩咐:“你现赶紧去厨房看看,饭菜可是都备妥当了,等到人进来了,你就让传膳,就摆在东次间里好了,盖儿先别忙着掀开,到时候能吃到热饭……”
“唯唯。”使女领命而去。
还不到一刻钟,就听到外头的人声,老夫人身边侍候的温妈妈赶忙迎了出去,又有两名立于门边的小使女往两边掀开了布帘子,各个屏息凝神,低眉敛目地做着自己的事体,等到被奴仆们簇拥着前来的几人走到近处了,方才恭敬地福身行礼:“四郎主安,四女君安,请七郎、十娘安。”
随侍的人统统被留在了屋外,郑泽手上抱着女儿,携着妻儿进了里屋,阔别五年,再次见着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阿娘!”这是郑泽带着哽咽的声音,“儿回来了。”
“吾儿霈之。”何老夫人从榻上站起了身。郑泽是她人到中年才得的小儿,原就要更为疼宠一些,如今又是多年不见,自然是极其想念的。
还闭着眼睛,实则已然清醒了过来的郑媞被激动的父亲抱在怀里,她眯着眼睛,从缝隙里可见母亲跟哥哥都跪下行了大礼,又分别被扶了起来。身边一连串亲热的呼唤,有伯父们与父亲,伯母们与母亲的相互寒暄,她也慢慢地“醒转”了过来……
“大母安。”郑媞仍旧抱着父亲的脖子,睡得有些烫乎乎的小脸儿紧贴着父亲有些冰凉的脸颊,对着何老夫人糯糯的喊了一声。
“哎。”老夫人用帕子按了按有些shi润了的眼角,伸手摸了摸十娘脑袋上毛茸茸的球儿,又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蛋儿,道,“大母的十娘都长得这样大了……可是饿了?大母已让人准备好了膳食。”
“劳大母费心了。”
她一个小小人儿,本就生的软糯可爱,被裹在白狐裘中,显得更小了些,这样一本正经的,跟大人似的彬彬有礼,倒是让人觉着有几分好笑。
“十娘真是伶俐,八娘、九娘虽要长上两岁,却从没有这般乖巧过,到底是四弟妹会教孩子,日后我可得多学着点儿呢。”说这话的是一个与薛氏年纪差不多大的妇人,身着朱红色曲裾常服,窄袖、偏高髻,面盘如月,身材略有些富态,看着十娘的目光很是慈爱。
看她三十左右的年纪,又提到了大房里一嫡一庶两位堂姐,自知事起便诵背各家谱系的十娘虽然尚且年幼,但是自家人的亲眷关系还是熟记于心的,又自来聪慧,心想,这应当就是大伯父续娶的继室夫人卫氏了吧。
果不其然,薛氏让她从她父亲身上下来,道:“这是你大伯母。”
“大伯母好。”郑媞眨了眨眼睛,顺从地被放到了地上,先对着何老夫人行了大礼,再是大伯父郑衍,接着才是卫氏、二伯郑湖、二伯母何氏。几人俱是和颜悦色地与郑杏跟她说了话儿,多是夸奖之语,十分亲近的感觉。
只是三房里却只见三伯父郑清,而不见传说中的三伯母阳石公主。
郑清与郑泽生的有五六分相像,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一丝褶皱,似有悲苦之色,蓄着长须,看起来倒像是比郑泽要老上许多岁。他先解释:“皇后殿下凤体不愈,公主与七娘这几日都在宫中侍疾,故而不在。不过明后日应当就能够见到了。”然后拍了拍郑杏尚且稚嫩的小肩膀,摸了摸郑媞脑袋上的小绒球儿,与大伯父、二伯父一般赞了他们,又给了见面礼。
接下来就是平辈的兄弟姐妹嫂嫂了,大房现如今的主母卫氏乃是继室,入门十余年,生了三个女儿,分别是八娘、十一娘和十二娘,先头原配崔夫人倒是生下了一女三子,其中大娘最长,崔夫人在时就出阁了,大郎、二郎、四郎俱已成婚,大郎郑松的一对龙凤胎子女如今都有七岁大了。另外又有庶出的二娘、三娘、三郎和九娘。说一句枝繁叶茂绝不为过,先后两位大伯母也真真说得上是贤妻了。
相较而言,二房、三房以及他们四房就要简单许多了,二房是清清爽爽的二女二子,都是嫡出,两位堂姐已然出阁,五郎也已娶了妻,剩下一个六郎郑桐还只十四岁,尚未议亲。三房更是清爽,只一位嫡女七娘,现年十岁。
接下来又是再矮一辈的侄子侄女了,大都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儿,只大堂兄的嫡长子灿郎与嫡长女晶娘,是一对儿龙凤胎,只比郑媞小了一岁,生的也是十分可爱,见礼的时候,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