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总觉得这位程静怀的遣词造句间,总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阶级意识,好像文化知识分子天生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而大部分普通人的人生就就应该为他们让步,这叫做所谓的社会资源合理分布。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方遥嘀咕。
可是老师就像是找到一个反动分子一样,立马从讲台上跳下来,呵斥着小学生方遥,“有些同学噢,不懂就不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免得丢人。”
方遥心里不服,别扭地不去看老师,只管低头写作业。
谁知老师阔步从讲台上下来,把方遥的试卷揉成一团,往方遥的脸上重重一扔,方遥面上一烫,这样的耻辱简直忍受不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把所有作业本都打开,她就不信老师能全把这些作业本都给撕了。
老师当然不能全撕了,小学老师最有本事的事儿就是当众不顾孩子的尊严,以教导的名义谩骂着孩子一切人格,全盘否定,然后再把孩子的爸妈请来。
所以,方遥从小内心深处对于程静怀这个人的名字,是带有着天生的排斥的。
当从帖子上看到程静怀是程易轲父亲的消息时,方遥觉得这一定是上天对她当年不尊师重教的惩罚。
方遥点开那个帖子,程易轲跟在程静怀身后,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卫衣,灰色的短裤,明明那么充满朝气的打扮,为什么在方遥眼中,他就跟一潭死水一样寂静呢?
似乎不像普通父子之间的言谈甚欢,而是他一味地跟在程静怀的身后,不言不语。
怎么说呢?可能这样的比喻并不准确,可是方遥觉得,程易轲的样子,像一条温顺又听话的小狗。
程静怀是当地很有名气的学者,也是xx晚报的新闻实事板块专栏上的签约记者,方爸就很喜欢看他的文章,犀利独到,又不乏知识分子的趣味。
方遥继续看评论,有几个评论倒是很有价值和参考性,有人说:“他爸是x院名誉教授啊,虽然现在不在x院教书,但是老教授嘛,x院肯定给他这个面子,进新闻系也很正常吧,听说他的分数没那么高,其中暗箱Cao作也不是难事吧。”
有跟贴赞同:“反正过了本一线,就能提档,这没什么,人家有钱有势的,我们还是继续刷题吧,别想了。”
也有人反对:“他爹挺正派的人啊,我还在电视上看到过,不会吧,没这么下三滥的,那个节目好像叫还是什么的…”
“人家替自己儿子谋个好出路,至于你们一个个眼红的,这就下三滥了?现在那些警校x校招生玩的不也是这些猫腻吗?管好自己不就行了!”
那一刻方遥明白了,她和程易轲之间隔的并不是天南海北,他们隔的或许是两种人生。
一种费力的,一种轻而易举的。
也许别的女孩就此便放弃,但那时的方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一股要和老天爷对着干的倔劲,她要等着未来某一天,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得站在程易轲身边。
然后,她才能证明给老天看,“你看,你设立的人设和规则,也不过这样。”
原本应该是过慢生活的方遥,却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去了全中国生活节奏最快的北方城市。
并不是去了北方就会和程易轲在一起,也并不是去了x院,一切就会有希望,可是方遥心里那个声音告诉她,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幸福。
十八岁的少女时期,她义无反顾地把所有志愿都填了x院,把梦想和爱情都压在了那一个人身上。
周念提醒她:“方遥,你正常一点。”
当她拒绝了身边的暧昧,拒绝了对自己好的人。
周念说道,“方遥,你疯了。”
方遥信誓旦旦:“我不明白什么叫七年之痒,我只知道一生一世。”
“我也不知道爱情在别人眼中的定义。”
“也不明白什么叫做让我变得更好的爱情,什么叫做让我堕落的爱情。”
“我只知道,我喜欢这个人。”
回想过去的自己,此刻泡在浴缸里的方遥不禁失声笑,即使怯懦自卑,却也勇敢坚强。
想着过去的言之凿凿,那种对待爱情抱着必死之心的执念,在如今二十七岁的方遥身上,似乎并不好使,长年累月的工作,处处谨慎小心的为人之道,已经把她折磨得够呛。
就在刚刚,台里的最新的安排又下来了,她下个月要去s市的一个刚发展起来的电视台指导记者培训工作,s市靠着南城,前年才从县级单位提到市级单位,近几年才开始发展,去那里指导工作,简直是灾难。
浴室里雾气蒙蒙的,方遥怀疑自己看错了,可这条信息的确是主任亲自发的,方遥把头埋进浴缸里,直到头顶冒泡她才钻出来。
她随便扯了一条毛巾擦了擦身子,坐在马桶上,给小刘打电话。
方遥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情轮到了自己身上,台里每次有这样的差事基本上都是新来的男编导上,这回怎么就让她一个资深的后期老员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