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多年来陆小屿只活在自责中,灵魂像是一拆为二,其中一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断地模仿着母亲的语气,指责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成年人没有尽好自己的责任,却让她的孩子来背负自责,这怎么看都不合理,你没想过吗?”
“不是…妈妈她确实很忙…”陆小屿越说越无力,索性闭上嘴。
陈愿失语地笑了,二十多年前哪有人会注意到这种案件中监护人的失责,最多责怪两句。
“你——我小时候走失过,家里带我出去玩儿,我追着别人家的小狗跑了。我爸找到我时都急哭了,他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笨’。”
陆小屿抬起头看他,陈愿接着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是真的笨,跟家人出门哪里也不敢去,甚至小伙伴邀请我去他们家里玩我也不敢,我那时很害怕离开家。我的潜意识一直在重复我爸那句‘你很笨’。”
“那后来是怎么好的?”
“后来嘛,想想笨就笨嘛,老提醒自己的缺点不会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所以不去想就好。”
说着他拿起叉子挖了块舒芙蕾,自然而然地塞进嘴里。造成陆小屿焦虑的原因,陈愿心想绕不过这件事,但比起这对双生子,也许他俩的母亲才应该是接受心理疏导的那个人。
厨房门口传来“咔嚓”一声,店员小哥拿着手机拍下了陈愿吃舒芙蕾的现场。
陈愿心头一惊,叉子还没离开嘴,只得郁闷地把嘴里的舒芙蕾吞了,站起来朝店员一通比划。小哥神情极为严肃,两手交叉,朝他比了个大大的“叉”。
不一会儿,陈愿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当响了一声,高中宿舍小群弹出一条信息,何辰军发了一张照片,紧接着说:你们看看,小愿餐二血糖都破八了,还吃呢。
紧接着韩靖柏发了一连串的问号:小愿你怎么陆小屿在一块儿喝下午茶???他居然剪头发了???
陈愿关了音量,一脸惨不忍睹地将疯狂震动的手机调到睡眠模式放在了一边。
“怎么了吗?”陆小屿见他脸色不大妙,问道。
“没什么,”陈愿说着,他无奈地看向厨房,“他把照片发给我爱人了,正训我呢。”
听了他的话,陆小屿脸色轻松不少,莞尔道,“怎么还带告状的。”
“可不是么。”陈愿佯装生气,“我爱人可不好哄,当年他以为我暗恋别人,吃了两年的醋。”
“那最后是…”
陈愿想起吵吵闹闹的高中时代,几分怀念,“那当然只有我主动一些了。那时不知因为什么事,他已经好久不搭我了,有天学校组织舞会,大家都在传他送了校花回寝室,回到宿舍也不搭理我,就顾着看手机,”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他总是止不住唇角的笑意,“我就抓过他的衣领,把他按在书桌前——”
陆小屿认真听着听着,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你爱人也是男的呀?”
陈愿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陆小屿像是终于找到学习的方向,两眼冒星星,就差拿出个本本来记录了,他见陈愿没接着说下去,遂问道,“然后呢?”
“当然是亲他呀。”他手上比划着,“你想想他一个一米八的又高又壮的体育生,我当时其实也不能完全肯定,万一都是我的错觉,他对我没那方面想法,一拳就能把我揍飞。”
“那还好,”陆小屿松了口气,“看来是没有挨揍。”
陈愿笑着说,“他要是真没不喜欢我,从我抓他衣领那会儿就上手了,我见他没反应,眼神还特别委屈,自然是可以‘肆无忌惮’了。”
陆小屿也笑得眉眼弯弯,这种愉快的高中生活是他未体验过的,但光听他的生动描述,也能想象得出来。
两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会儿天,临走时陆小屿问道,“对了…那个怎么收费?上次的钱也没有付。”
陈愿打开手机,显示司沈然给他打来好几个电话,均没接通,“不用了,已经有人付过了。”
“噢,”陆小屿说,“是li哥付过了啊…”
回去的路上,陆小屿收到陆林的消息,原来陆林以为他放暑假一直在家,没有事先联系,来了他家。
“小屿,你不在家?”
陆小屿回复,“li哥,我今天来学校值班了,马上回家。”
“那我先进屋等你。”
“哥,你要是忙就先放着吧,我还得半个小时呢。”
陆林今天很清闲,不仅等陆小屿下班,还准备给陆小屿烧菜。
陆小屿踩着共享单车爬坡回来,听见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陆林叼着烟,身上套着他的围裙,手起刀落,刀工相当熟练,瞟他一眼,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开车,我看见车放车库里。”
“下午去了趟市里,找咨询师聊了会儿天。”陆小屿放下包,“他还请我喝了下午茶。”
“是吗?”陆林乐了,“看来还是去晚了。”
陆小屿换好家居服,也跟着进厨房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