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也是有的,自己总有老去的时候,陛下应当也不会容他和儿子两代人都停留在同一片土地上的。
待久了,地与人,便会有割舍不掉的情分,如海chao般的威望以及如树根般盘综错杂的关系了。
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陈延终于慢慢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他的动作不算隐蔽,很多心腹都知道他可能要走。
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事情很多,快到让大家已经没有时间伤感。
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一年已过半,陛下也要看到他的诚意了。
一道折子上京,是陈延自损名声,也是陈延为百理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折子很快入京,其间的内容震惊四座,令百官感叹,一座不起眼的府城竟能发展得这样快。
同样的,这帖子也令朝中许多人议论纷纷——
这昔日里做事稳重,不爱出风头的陈清远陈大人是怎么回事,莫非在外面做了几年的‘地头蛇’,又有了些成绩,人便狂狷了起来,怎么……怎么这样说话?
自污
◎归途◎
近来京城内官员谈天, 谁不提一提那个远在百理的陈清远已然是落伍了。
门阀贬他不过三分功劳,尾巴就翘到天上。
清流提起他,则言:清远虽有治一地之能, 但未免也太外放了,太过骄矜, 洋洋自得之样已经有些失了圣贤之谦。
有不明就里的小官和读书人听了这个传言, 就很好奇, “所以, 那陈清远陈大人说了什么, 竟令大家这么褒贬不一?”
陈延说了什么?
那折子很长很长,是他擅写的总结对比贴,其中罗列了百理六年的人口、府库财政、仓库税收等各方面的情况。
把百理塑造成了一个真正的不毛之地, 又开始陈情,说自己两个任期,六年时间在百理府的种种作为, 以极直白的文笔称赞自己‘兢兢业业’, 走了一条怎样的道路, 才能让百理‘脱胎换骨’。
这听的人就疑惑了:“这,若是这变化是真的, 那陈大人说得也没错吧。”
那个说得口干舌燥的读书人听了这话, 摇头,严肃道:“事虽没错, 但言语也太过狂狷了, 什么百理府仅靠他……仿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那陛下呢?户部的补贴银子、陛下准策, 能治理好百理, 是众人之功, 非一人之功。他这样说,岂非揽功?”
听他讲话的人也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有自己的思路,话虽如此,但百理府这么多年来换了这么多知府,也不见有人在短短六年令其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陈延本来就是独一份吧。
不过他看友人义愤填膺的样子,一时之间不敢出声。
“再说了,我还听人说,这陈大人还在折子上说,自己这几年想出来的办法、推行的时策完全植根于百理,契合于百理,若能按照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说不定将来的百理,就是今日的江南。”他嗤了一声,“这是何等的狂言!”
听者在心中细细咀嚼这这几句话,又问了一下这书生陈延在百理具体实施了什么仁政、措施后,深吸一口气,有些试探性道:“其实建云,我觉得此言并非虚言啊。”
“!?郑康,你这?”
“你看。”名为郑康的男子指着建云的手腕,上面露出了一件米白色的里衣,不算太Jing致,但却十分柔软,“你身上这件棉里衣,不就产自百理吗?”
“这可是你妹妹在制衣坊守了半个月为你抢到的,十分柔软,此衣在京城供不应求,百理人靠此应该能赚不少?”
“还有现在风靡的粉糖,也是百理的。”这么一细说,这两年流行了好多百理的外来物,“江南富庶,也是靠鱼米之乡、商业丝绸起家,如今百理依棉,说将来会成为另一个江南,也并非空xue来风吧。”
他解释得很有道理,但建云显然不知道从哪里认定了‘陈延’的不好,硬着嘴说:“虽然他是有些功绩,但何以这样大肆宣扬。”
“我觉得这样有违读书人之德、圣人之行,也太目中无人了。”
郑康:……
这股风,怎么吹得这样奇怪,已经,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好友面孔十分陌生,怎么,能做实事还能做得这样好,造福千万百姓的真好官,稍稍的言行不当,就被他们这种于天下毫无建树,寒窗几年毫无功名之辈贬低?
不止于此,真不止于此。
他不欲再与建云想谈,即刻起身,斟一杯米酒举杯道:“建云,你可能忘了,你我二人在这京郊能读上两本书,也是因昔日陈大人的人肥之法,我们虽未见过他,但受他恩惠,怎能嚼这种口舌?为弟先走一步,下次再饮!”
说完,他三步离开了小酒肆,徒留建云一人在原地发懵,建云原本喝了米酒,有些微醺,也逐渐醒了。
郑康的反应让他有点懵,自己真的说错了,可,可是私塾里好多人……都这么说啊,他面露迷茫。
是的,京城的这个七月,比温度传得更热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