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虽说完成多年大愿,但心结易去,已生的心魔岂是这么容易祛除。尤其他修习心剑,最需体悟世间千情百态,因着这心结,他已被剑意所控,常常控制不住自己。之前都还尚可,掌教也只当他无碍,可看到君洛宁的这一刻,他情绪再度失控,满眼都是当初,满心都是当年初知事变时的不信,确凿无疑时的恨。以及无数个日夜,他入睡时,冥想时,见一切都是梦境后狂喜,却又发现是梦的失落绝望。
他甚至会想,这个犯下大罪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师兄,这个人死了,君师兄就会回来。清醒时他知道这是妄想,但失控时,他觉得这是真的。
于是,一剑直落。
丁羽不是拘泥之人,在意识到不对时也已剑横于前,催动剑意。但在这一瞬,她还是心中冰凉。
她又怎是高师叔的对手,她也来不及叫师父出手。唯有拼死迎下一击,盼得掌教回顾罢了。
江非正专注解禁,被高歌剑域笼罩,心头泛出无端恨怒时才意识不对,剑随心意而出,劈向高歌时,他心中也同样发寒,生出了极大恐怖。
师弟不会白白死在这里的,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便在各人先后出剑的这一刹那,君洛宁先意识到高歌出了意外,这剑域他再熟悉不过。
来不及叫江非,他正要强行附身丁羽,忽然身前又是一种剑域爆发,却是铺天盖地的悔。那浓重苦涩的悔意,几乎将他也影响到了,心头一滞,就慢了一拍。
胸口被飞来的身体狠狠撞击,一道剑气从前方透体而过,又落在他的身上,君洛宁吐出血来,昏迷前心头却轻松了下来。
没有事了,虽说被丁羽抵了一层还将他重伤,但明显比高歌应有的威力差得多。那莫名而来的剑域到底削弱了高歌不少。丁羽的灵器和法衣俱在,掌教就在眼前,救得过来的,无事……丁羽也晕了过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施展心剑的结果如何。她心中充斥着悔恨,难受之极,即使在昏迷中也不断抓挠心口,痛苦流泪。
第106章
掌教如何施救,如何为她情状所扰,丁羽一概不知。她昏迷前的一刹那,陶羽潜伏在她魂魄中的那一抹残念爆发了。
陶羽强烈到化为残魂也不曾消失的情绪,和她的剑诀结合在一起,陡然迸发出极大的威力,将高歌那一剑稍稍抵住。掌教又及时出手,使得高歌剑气余劲透体时,杀伤力小了许多,救下了她与君洛宁两条性命。
这不是她的情绪,丁羽分得很清楚,这是陶羽的情绪。
或许是这突发变故触动了什么,丁羽在昏迷中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痛苦,而是“看见”了陶羽的记忆。
与过去一样,她仿佛漂浮在虚空中,直接看见了曾经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而不仅仅是陶羽所见。
她看见高歌没有攒足功勋点,而与魔域的小规模战斗越来越频繁,终于在某处发生了一场投入高层战力的大战。
高歌知道君洛宁不日就要处死,去求见了掌教,请求见他一面。他极少回山,掌教只知他心绪不稳,修为停滞,却不知他偶尔还会失去控制。
于是两个时空在这件事上发生了重合,高歌原只是想见最后一面,就去战场,再也不会回来。可是见面之后,三言两语,难以自控,拔剑相向。
好在他还有一二分理智,最后关头收了劲,而大阵未停,君洛宁发现不妙,及时引动地力,挡了一击,但还是受了重伤,极重的伤。
偏生那个时空没有高歌用功勋点折罪,掌教也没有理由放他出来疗伤。在日复一日的刑囚中,君洛宁便是没有明正典刑,也只剩了半条命。
丁羽心头憋闷,还未发泄,所见又变。
不知何处的一个营地,各派在自家屋宇上作了标识,看得出是在战中,排布极为严整。陶羽穿过巷道,回到自己屋中,继续灵符的制作。
但是他心浮气燥,几次都失败了,恨得将符纸扔到一边,到院中打了趟拳,这才觉得心里好过一点。
“陶羽,在不在,我进来了啊!”伴着叫着,门果然被推开,武鸿烈伸进脑袋,看见主人黑着脸瞪他,不由吐了吐舌头:“生什么气呢?好多天都没见你出来,我要跟队去突袭,你去不去?”
“我回头自己去。”陶羽说。
“我都不怕跟你一队叫你师祖了,你为什么不跟我一块?”武鸿烈掩了门进来,不满地问他。
陶羽鼻子里哼出一声,郁闷道:“你是不是明知故问?最近君洛宁押解过来,就要处死了。个个都在议论,我觉得出门人家都在看我。”
“嗨,原来是为这个!”武鸿烈完全没想到,一拍大腿,“你又不是他徒弟,你是陈祖师的徒弟,谁议论你啊。再说咱们守正宗的事,轮得到别人议论么?”
“咱们自己人肯定也在议论!”陶羽怒道,把放着的一壶冷茶咕嘟嘟喝了,心头还是发燥。
武鸿烈知他心病,除了劝几句,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去做任务,让他自己想通。
陶羽就等着,等君洛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