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在意识慢慢溃散时,感觉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往事种种不再是走马灯一样一带而过,好像又把这辈子翻来覆去过了很多遍。
亲生父母的抛弃、孤儿院坚硬而寒冷的床板、无数次的退养与责骂、学校里异样的目光……甚至还有,他第一次遇见江卓的那个晚上。
那是余一大三的时候,系里和计算机工程系合作过一个大项目,最后没想到这个项目做的出奇的好,两个系就一起组织了个庆功宴。
本来余一并不打算去,还有个后续实验需要他盯着,可是他百般拒绝未果,反而被学长硬塞着上了车,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
余一到的时候这场庆功宴才刚刚开始,在大众点评第一的饭店的大包厢里,首先是领头的几位导师们说一下什么感谢一类的话,接下来就是个小组的组长们端起酒杯不管是谁挨个敬酒,当然,这些组长里面自然有余一一个。
别的组长站起来时手里端的是白的、黄的、红的,甚至还有尽兴了混着来的,到了他的时候,他直接走过去到那封没人开的雪碧那里,毫不脸红地拧开瓶盖倒了一杯。
兴致正高的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众脸猛蹬地看着这个在场唯一一位穿白大褂来的又唯一一位喝雪碧的人。
余一到也不觉得尴尬,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一口把杯里的雪碧闷了。
别看雪碧不是酒,可二氧化碳饮料劲却大的很,余一被一口闷下的汽水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最后还是导师拉回了大家发愣的思维:
“大家吃的尽兴,玩的开心啊!”
他一开口,包厢里的人就又回到了余一敬“酒”前的状态,甚至玩的更欢了,活像一群明日就世界末日了大家要尽兴的样子。
再次让这群酒鬼们安静下来的,是庆功宴快结束时推门而入的江卓。
彼时余一正缩在角落里一口一口抿着杯里的雪碧,忽然全包厢的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猝不及防地和风尘仆仆而来的江卓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刹那间,视线化为实物,尖锐地撕裂开周围的空气,而两人目光交汇处,砰的一声炸开来,震动之剧烈直接波及到了余一的心脏,他甚至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犹如腰鼓的共振声响,一次次的似乎要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喉咙口里跳出来。
余一意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可是脖颈上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经历过得事情。
被江卓追杀到家里,他对着我的脖子扣了扳机……
然后呢?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伸手去摸脖颈的伤口,却发现双手手腕被铁链锁住了。
锁住他手腕的是个金属手铐,有五厘米宽,比他的腕骨要大不少,却正正好好的让他没办法逃脱。
这手铐沉的很,偏生又是纯纯由金属制的,甚至不带任何的布料软垫做缓冲,硌得人腕骨生疼。
余一惊得起身,却在半途被什么东西拦住了咽喉,那一下实打实地差一点没把他喉管拦断,他猛咳了几下想要缓解那种不适的感觉,可惜那处痛楚却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一终于缓了一口气,他这次长了记性,缓缓起身。
他这才发现,他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床的对面是一块半面墙大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还穿着那天下班时穿的那套衣服,而脖子被缠上了一层层纱布,纱布外则是刚刚扼住他咽喉的东西——一个同样由金属制的项圈。
说是项圈,但其实并没有牢牢地锢在脖颈周围,反而和手铐一样,松松垮垮地压在锁骨上,质量不轻,同样没有软垫。
而这三条锁链的另一端,竟被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还没留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就外面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一道道的门被打开,余一不仅失笑,这究竟是有多抬举他认为他会逃出去?
最后一道门被开启,来人毫不意外的是江卓。
江卓似乎没想到他会醒来,但脸上的诧异也只存在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到那幅让人猜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上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从拎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一瓶水,把余一捞在怀里,拧开瓶盖一口一口喂给他。
余一猝不及防被抱走,惊得喂进嘴的水全呛到喉咙里,就这被锢在怀里的姿势咳了起来。而江卓似乎也没有要帮他顺气的意思,反而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呛的脸色发红。余一每咳一下,他身上的铁链就会随着响动起来,这声音落在江卓的耳朵里,却被自动铺成了曲。
等铁链挣动的声音过去,江卓俯下身吻去余一眼尾被咳出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开口问到:
“喜欢吗?”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静默。
江卓似乎并不在意,扳过余一的脸让他跟自己对视。
“子弹被我换了。”
余一依旧面不改色。
“你不是要和我做交易吗,嗯?”江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