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隋时到底会不会认错,他的语文向来不好,对他来说写篇作文且算吃苦,遑论写这么长的检讨书。艾语扬想到隋时以前连《长恨歌》都背不好,背到最后两句永远是“两情若是长久时,此恨绵绵无绝期”,被他背得如何顺溜。
明明脑袋也不笨,到这两句却永远七零八落,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没想过这样连起来根本意思都不通。这种榆木脑袋现在居然也能酸唧唧写了这样的长篇大论,自己读着不嫌rou麻吗?
通篇的句子叫艾语扬看了想起鸡皮疙瘩,八成隋时自己都没有完整读过一遍就眼巴巴跑来求和,一刻也不忍,凌乱无序的字句好像都透露他的着急忙慌。纸也没好好找,用考试时的草稿打发,此刻被艾语扬揉成一团再摊开,纸上留着折痕,配着隋时的字,更像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垃圾。
艾语扬偏又忍不住再读一遍,读到那个被隋时写得歪七扭八的单词才想起来拿手机用搜索软件查意思,看到搜索结果几乎无话可说。
赫马佛洛狄忒斯,希腊神话中的Yin阳神。
老天,什么破烂爱神,亏隋时敢说。艾语扬面孔一阵发热,感觉有热气从领口往外涌,头脑晕晕乎乎,再看不下去,恨不得隋时从没告诉过他。
不肯承认自己是不好意思,只好嫌隋时卖弄,写检讨书还要用这样查一查才能懂的单词,装腔作势到极点。
妈的,明明在生气,可隋时太擅长步步紧逼,示弱背后有一套又一套的杀招,艾语扬气出在棉花上,又像个噗噗漏气的气球,敷敷地软下来。
随便塞张纸条自己就走了,做完弊就这样不闻不问,他想要什么回应昭然若揭,都这样低头了,难道等不到艾语扬一个主动吗?
可艾语扬更不想承认自己此刻心软,此前的争论更像是笑话,好像他生的气浅薄,耿耿于怀许久的字眼也不值一提,也像他从没分清自己到底气什么,受过的耻全数勾销,随便给隋时哄哄就晕头转向。
艾语扬知道,隋时从不说谎,他只会用恶言代替谎话,满心满嘴赌气和逞强,可只要认真说的永远都是真心的。
只能怪隋时是个完全的行动派,连冷战也不讲究基本法,原来梗着脖子撑到底的性子去哪儿了,施施然就低下他那副自尊求和,好像他原本恪守的原则本不值钱,连认输都肯。
字里行间却又像在说艾语扬耍花招,“你觉得我不能,所以你说”,言之凿凿。
可艾语扬不得不认同隋时说的一切,字句也无法反驳。
尽管他不想,可隋时总能猜中他的心。
隋时很好,广义上的好,虽则待人接物总有偏颇,脾气又烂得出奇,可他的相貌和其他的附加品质注定了他会被很多人喜欢,因此艾语扬哪怕喜欢上他也不稀奇。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有艾语扬总不承认。
凭什么要承认呢?艾语扬低头把纸捋平,叠成规整的方块。喜欢隋时什么,明明都这么说我了。
怪隋时的表白总轻浮,艾语扬又斤斤计较,从不承认自己的喜欢也不承认隋时的喜欢,把爱打作色欲和瘾,好叫自己最后抛开也不会为此难过与可惜。
可是隋时偏说所有的爱都来源于见色起意,用自己的规矩框定现实,亮出自己的底牌,恰当地示软,交出筹码同艾语扬兑换真诚与爱。
艾语扬又把纸条揣回口袋,想自己可能会把它留到老死为止。Cao,心里再啐一句,骂自己脑子有病,简直傻逼。
起身出了门,艾语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出门干什么,总不至于晚上再去找隋时一次,可就是这么做了。
下楼才发现隋时根本没走。
艾语扬也不觉得意外,心里不是早有预兆么,隋时是必须得到结果的人。
哈,又来了,分析加权衡,艾语扬还敢说自己不懂隋时?
隋时看见艾语扬,艾语扬也看见隋时。
“怎么下来了?”
“怎么还不走?”艾语扬反问。
“赶我吗?”隋时撩起眼皮看他。
“没。”
“本来想回去的,”隋时耸耸肩,“可是怕你下一秒又来。”
逼近过去,本就比艾语扬高几公分,显得他居高临下,却不咄咄逼人。“你来和我和好吗?”又一次自大地把结论归为一面,也不愿给艾语扬另一个选择。
艾语扬还没回答,隋时又先搂住了他,以一种抱怨的语气,声音像发酵后的软面团,“干嘛要和我吵架。”又更低地自语,“你知不知道我最怕和你吵架。”
不知道,艾语扬能知道什么,不是总表现得胜券在握吗?现在又先发制人,我说了要和好吗?心里埋怨一堆,却怎么都是违心话。
“别在这里这样。”艾语扬搡隋时的肩膀,“先上去。”抓着隋时的手拽他进电梯,想,又他妈忍不住带他回家。
“可以去你家吗?”隋时问。
“嗯,”艾语扬盯着楼层的数字,“我妈不在。”
进门就被隋时往沙发压,隋时像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