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睡梦中的孟珩的不是鸡鸣,而是鸟鸣和僧人们礼佛的诵经声。
天色已然大亮。
孟珩直起身子,私密处仍然隐隐泛疼却清爽如常,不见昨晚的泥泞不堪。
那厉鬼白日便不见其踪影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孟珩历历在目,那些羞耻,恐惧,憎恶,仿佛被过滤了一般被渐渐淡化。
而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昨日偶然触碰到的那枚小环。
这绝不会是巧合。
慎勿生前所在的古寺是厉鬼所栖息的处所,慎勿别在右耳垂上镌刻着佛经的金环是厉鬼同样别着的,慎勿喊他名字的声音同厉鬼近乎一致。
可如若那邪崇只是偏偏与他相似呢,民间传闻道行高的邪崇亦可探寻凡人的记忆,若这只是那邪崇的诡计呢?
清晨的阳光正好,孟珩却觉眼前被一片大雾蒙住了双目,什么都看不清。
孟珩忆起五年前的那封忽如其来的飞鸽传信。
那是一个晚秋,天气冷的很,那几日他的左眼皮跳个不停,总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宫中却时时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那时他还未曾意料到,那所谓不好的事,原来的挚友的死。
那时宫中其实并不太平,先帝病重临危驾崩,往昔的兄友弟恭变成了如今的针锋相对,所谓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在他看来的“风平浪静”,那些丑恶的嘴脸实在不入流,让他看不过眼,他也不愿同他们搅和在一起争那个他根本从未放在眼里的帝位。
本来便不爱走动的性子,如今更是整日整日地待在殿里足不出户,整日百无聊赖,不是抄经念经便是同大学士做那些学术讨论。
直到那天下午,一只白鸽落在暝隐殿的窗棂前。
已经有许久没有白鸽落在此处了。
孟珩取下那信,神色有些恍惚,许是慎勿出了事?亦或早已忘却了他这个远在天边的友人?更甚,是忘了他们曾许下的誓言?孟珩心里戚戚,不敢再妄自猜测下去。
孟珩颤巍巍地揭开那信封,见字迹分明是大光寺那边的传来的。
具体的内容孟珩已经记不大清了,大抵讲的是他的慎勿远足修行出了意外,是在鹿鸣山发现的尸首,邀他去大光寺参他的圆寂会。
怎么会呢,那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剑眉星目的小和尚,在他记忆里分明还是那般鲜活,之前与他往来的信件里他也说自己过得很好,怎的忽然之间,就圆寂了呢。
落叶萧萧,秋风瑟瑟,窗外飘起了牛马细雨。
孟珩痛苦地闭上了双目,右手轻颤着抚着怀里那枚系着红绳的小铃铛。
没有人察觉到孟珩有什么异样,除了更加的安静少言,发愣发呆的时候多了些,便也没什么异常了。
至于慎勿的圆寂会,本着送挚友最后一程的孟珩也没能赶到。
那日先帝驾崩,立下遗诏,命孟珩为皇世子择日登基。
如此一来,那两匹豺狼便盯上了无欲无求却被硬扯着卷入风起云涌的政治舞台的孟珩。
既要防着那两匹豺狼对自己下手,又要面对那些忠于先帝意志的官员的责令,孟珩实在分身乏术。
混乱而又充满事端的几年终究还是过去了。
哪怕事事谨慎滴水不漏的孟珩还是碍于皇世子这个可有可无的身份,被夺得了权利的大皇子降了灾。他被下旨发配到了大光寺,令他终生被关在大光寺地界,不得再入京城一步。
未能参挚友的圆寂会,终究成了孟珩心中最遗憾的一件事。
“世子殿下,今日日头很好呢,鹿鸣山那头的道壹寺同我们大光寺办了一场理佛大会,世子殿下可有兴趣凑一凑热闹?”小沙弥敲了敲门便轻轻推开了门,弹出半颗脑袋去瞧正坐立着醒神的孟珩。
刚睡醒的世子殿下有些迷迷糊糊的模样,睡眼惺忪的世子殿下倒是多了些烟火气气,平日里的世子那般,像师傅说的天边的谪仙人似的,着实叫小沙弥徒增了几分敬畏之情。
不过,世子殿下的丰神俊朗倒是时时刻刻亦然嘿嘿。小沙弥痴痴地想着。
“忘尘小师傅,可知道慎勿此人?”
“偶有听闻,但是不晓得为何师傅们都对此人闭口不谈。”
“当真是奇怪,不就是一个意外陨落的小师傅么,有何好藏着掖着的。”小沙弥小声嘟哝了几句。
孟珩低垂着眉眼,没有言语,若是藏着掖着的话,也许事情并非像表面浮现的那么简单,也许慎勿的死,另有他由。
昨日的事,今日的事,激起了孟珩心中的千层浪。
未去参挚友的圆寂会已是心中一大遗憾,难不成好不容易摸到些关于挚友之死的蛛丝马迹也要放任不顾继续浑浑噩噩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挚友冤死在天之灵也无法瞑目么?若昨日那邪崇真是慎勿,他又忍得下心令他继续如此作恶,飘摇人间,心无安处么?
不,他要查明事情的真相。
若慎勿是被他人所害,他定要那人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