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跟人打架了?”
我的母亲在河岸边抬起头,这么问我。
我拿脚够了够两厘米开外的一朵黄花,感受到它拂过鞋子时的颤抖,然后摸着胸前的红领巾骄傲道:“是的,我的女王。”
母亲看着我耸了耸肩。她是位高大的白人女性,有一头机油味的金发,一张赭红的面庞和两只纤细、蜡黄的手。她不动时像座不够格做山的土坡,动时灵巧得如同振起薄翼的蜻蜓,娇气、愉悦。母亲一耸肩我就想象她要飞了,心里涌上股难受。于是我跑到拿着捣衣棒的她的身边,手脚并用爬上蜻蜓细长黏腻的背部,然后在那赭红的面庞上香了一口。
“女王女王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笑嘻嘻得唱。母亲回过头的时候我清楚看见她又宽又厚的眼皮往里陷得更深,皱纹从眼角延至鬓边。她在笑,我知道的。她的余光里会映出我的半张脸。一头机油味的金发、一张洁白的面庞和两只深情的绿眸。
然后母亲就会拿她纤细的手拍拍我的屁股,回我:“What shall I do with you,my sweetie?”
“Please stand up,李挚情。”
我的手臂被推了下。
“Stand up!”
我听见耳边愈加清晰的安静,于是垂头丧气的拿起英语书,乖乖站了起来。
Mrs.Su是位洋气的女老师。我看着她,发现今天那头保养得当的酒红色头发被挽成了一个髻,松松靠在耳后。苏老师细细的眼睛紧盯着我,像牛油火锅的辛辣,呛得我有些后悔在她的课上睡觉。
“Please answer the first question.”
老天,她还坚持please呢。我眨了两下眼,缓缓摇了摇头,然后自觉捧着书站去了教室最后。
Mrs.Su斜着眼看我,我也笑眯眯瞧她。有着酒红头发的俏人儿最终叹了口气,踩着她的宝贝露趾黑高跟放过了我,转头点了李却情的名字。
李却情站起来,平静地阐明了女主爱上机器人的几点原因,还算标准的英文被教室里的风扇一搅,变成我很不喜欢的调子。
苏老师显然很爱她的得意弟子,连说了好几声“very good”,然后让李却情“sit down please”。我注意到李却情坐下后捏了捏椅子,然后在上面轻轻摸了两下。他的手指很长,我有时候觉得这么一双手该去打架,真的,戳人眼睛的时候肯定劲爆到滑稽。但事实上,这家伙只乐意用手指握着各色水笔读几载圣贤书,干干繁琐的家务,或是……
我把英语书扣在胸口,听着满室乱七八糟的不快乐朗读,有点惆怅得看向窗外按着规章制度站立的排排绿树,接着心里话嘟囔了下去:“……帮他哥手yIn。”
李却情是我的弟弟。同父异母,黑眼睛黑头发,在农历七月廿六出生的我的弟弟。
我作为大他一天的哥哥,每天最乐意干的事情就是讨人生气;李却情作为小我一天的弟弟,每天做最顺手的事情就是得到赞扬。我俩是兄弟的事儿在整个学校不是啥了不得的秘密,但也总有人八卦不死腆着脸硬问:“李挚情,你跟李却情真是亲兄弟?你这不是洋人长相嘛。”
我顶叛逆那会儿就像袋辣条,心情好时吃着就香,会嬉皮笑脸得回“化妆知道吗?”;心情不好时我就Yin测测瞥他们眼,准保这群人第二天抽烟被主任逮,恋爱被家长知,有时还能附送个退学警告小惊喜。我不打人的,打人多累啊,还影响我的形象。每每这时,弟兄们就捧杀我说,哎呀李哥,你都不知道你睚眦必报的时候有多辣,那个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潇洒退场永远他妈直击我们的心灵。
但等那股叛逆劲儿过去,我就没那么执着于散发自己辣辣的魅力了。我像条在死水沟里扑腾的咸鱼,虽然还是对高中生神圣的读书使命不太上心,但好歹不再时不时惹出点事叫我弟出面解决,给他小屁孩留足了发奋图强的时间。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我正好回忆到这里,在外头逐渐散过来的热闹声里,我又深深看了李却情一眼,心里的疑惑浓到快在我头顶蹦出个斜体加粗的问号了——谁他妈能想到自己好心给弟弟空出的时间给他拿来到发奋图强跟亲哥上床了?谁他妈又能想到自己弟弟可以在大清早爬床,用手指跟你晨勃的大兄弟say good morning?
我心情复杂地走回了座位,刚准备喝口水润润自己轧了闸的小脑袋,就瞅见李却情闷着一张脸朝我走来,整个人严肃且机器似的运转Jing密,喉结那儿却滑稽贴了两个创口贴。他在我面前站定后说道:“李挚情,出来我教你英语。”
我知道那场漫长酷辣的叛逆期是到了头,但李却情这人牛就牛在一开口就能引爆我逆反的小炸弹,我那脾气登时就扭上头了。
“出个鸡巴。”
李却情听见“鸡巴”这词,表情微妙得扬了扬,眼睛自然而然往我裤裆那儿溜了圈。我抖着腿自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