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后来,她便再未停下来,细看过天。
“叁?”泗沄立刻去拾剑,然而叁从指尖弹出几枚石头,打远了剑。
他转过头,发现泗沄正死死地抓住沈巽的手腕,盯着自己的那双眼中,有浓浓的不甘与愤怒。
叁跃身于他面前,刀架在她向前的手臂上:“当一个死侍放弃自己的剑,他就没了存活的意义。”
坎君多疑,平日采购膳食从不叫厨房的人去,而是由泗沄亲自代人去执行此事。
泗沄舟车劳顿数日,早已成强弩之末,刚刚那套动作拼尽她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这一击让她倒在地上,彻底败下阵来。
其实他没有想错,他所做的唯一错误事是不该让泗沄提前认识沈巽,更不该忘记,即便冷血如死侍,也是个人。泗沄忘不了,当自己作为“任务的一环”,被交到薛震和乾媂面前审问,沈巽从屋外闯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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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每一步,不像是踩在土地上,而是踏着鸟和云,不稳,亦摇摇欲坠。
几年后,她进了宫里,和一群人住在一间不大的茅草房里。她睡觉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白天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循声看去,蹙起一对柳眉。蒙面的黑衣男人正靠着树,看着她。
回到洛涯后,泗沄总是辗转反侧,思索当然之事。后来,她终于在再见沈巽时明白了那日所困惑的感觉是什么——惊讶,动容,以及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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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也到了该去集市采购的日子,泗沄便将沈巽装入麻袋中,放入由谷物堆好的板车上。如她所料,出宫的路途格外顺利,侍卫并没有将他们拦下盘查。等出了城,她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其余人,将装有沈巽的麻袋藏到了个两山间的罅隙中。
见。作为洛涯的死侍,洛坎对她有恩,她不能让沈巽对他不利。作为泗沄,她想让沈巽好好的。
泗沄便点了他穴,放慢他呼吸,然后将他背在背上,往林中深处走去。
她照平常般在城外集市采购了新鲜蔬果,和人回了宫,等晚些时候打点妥当后,便又出了宫。死侍的事,除了坎君,旁人无从过问,她一路自也是畅通无阻。
“你又何…………苦?”
她到了城外,找到沈巽,对方还没有醒来,只是药似乎会诱发七杀印结发作,他的脸色看起来颇为苍白。
“沈巽,我带你走。”
泗沄没有立刻走下山去,而是伫立良久,半晌后放下背上的沈巽,解下腰间的刀,放在了地上,然后对着京都的位置直挺挺地跪下,重重一叩首。
在阖上眼前的最后一秒,沈巽听到贴着耳廓传来的温柔女声——
泗沄表情不变,手臂顺着他剑刃挥去,剑顷刻划破她衣衫和皮肤,血溅了满地。而叁却没料到她竟敢行如此莽撞的举动,动作中明显露出破绽,泗沄就趁此时机,一章拍在他腰际。
她忽然想起了很遥远的事,在她还未入宫前,母亲和父亲在秋天的时候,也曾把她放在竹篓中,背着她去山上踏秋。那时她从四四方方的竹背篼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是澄澈的蓝色。
洛坎从不认为,自己的死侍和沈巽能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尤其是在沈巽的事上,他似乎是笃定了对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叁闷哼一声,痛苦地皱着眉,随即以腿扫她下盘。
泗沄知晓,等坐上船后,自己与沈巽很快就能离开洛涯,这也意味着,作为一个死侍,她是彻底失格。
然而他怎么拽都拽不动。
多年以来,泗沄早已做好为了洛涯,为了主人赴死的准备,在执行任务前,她也知道此行变数颇多,稍不留神自己恐怕就会人头落地。作为一个死侍,她有这样的觉悟,可是当她看到沈巽为了自己站出来,为自己辩解,担忧自己的生死时,她竟感到一种莫名的感情自心口腾起,就好似是拿刀划破了鼓囊的皮囊,内容物喷涌而出。
她一路奔行,夜里也只敢休息半个时辰就接着赶路,很快便至渡口。洛涯商业才有复苏之势,来此通商的商贾算不得太多,但亦算不得少。
叁斜睨了她一眼,眼底神色不明,但是似乎并不打算下杀手。他走到依旧昏迷不醒的沈巽面前,嫌弃地“啧”了一声,就要搭起他一条胳膊,抗到自己身上。
从枝桠间透过的阳光刺眼又灼人,泗沄偶尔停下来歇脚时不自觉眯着眼抬头看天。天是一如既往的蓝,和洛涯的每一个秋天一样。
洛坎此人心细如发,生性多疑,却也足够刚愎自用。鲜有人知晓他这一致命缺点,可是泗沄又怎会不知?
“死侍为了一个缘分尚浅的人背叛自己的主人,传出去还真是贻笑大方。”
离开洛涯的这段路,泗沄走过无数次,从她记事起,到后来跟在洛坎身边。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她感到如此陌生,如此忐忑。
这是第一次,泗沄感受到了自己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她知道了,这二十余年中,作为人类,她究竟缺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