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薛将离离开雷谷已过三日有余,掐指一算,也该快到返程的时候,令沈巽颇为头疼的是,他依旧没能从薛震口中套出任何关于雷晶石的信息。
薛将离和薛尹棋以长老的身份,辅佐了两代君上,可以说,难缠程度不亚于洛坎与乾媂。若单单应付一人还好,偏偏这二人合力,若真要等到那时,他定是再难去偷出雷晶石。
沈巽焦急似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地思索着雷晶石可能存放的地方,可惜罗列了一堆地名,也不真敢付诸于行动,毕竟如果发现一次,那么他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好在苍天不服有心人,机会来了——
晚膳将至,刀疤男忽然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闯入了沈巽寝宫:
“君上邀你于御花园一叙。”
刀疤男俯视着他:“沈公子,请移驾吧。”
“震君?”
沈巽的视线越过他,望向门后隐入夜色中的宫人,而为首那四人,肩各抗凤头轿辇一边,半跪于地。
薛震这几日有意躲着他,不知在背地里干些什么。他正发愁,不想对方倒是自己找上了门:“捌大人可知君上找小人是为何事?”
“君上在花园中设了宴。”
刀疤男言简意赅:“指名道姓要你去。”
沈巽暗自蹙了蹙眉,面上却笑道:“能得君上邀约,是小人荣幸,可否请捌大人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想要换件衣裳面圣。”
刀疤男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这身粗布衣衫,最终说:“快些换。”
沈巽得令,遂阖上门,并在对方彻底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沉下了脸色。
他悄无声息地走至床前,用食指和拇指扣下一块青砖,背后露出一暗格,长宽各约两寸,形状不规则,并不像是在房屋修建之初便有的东西,而是后人所挖。
沈巽用中食二指架住其中一瓶药,又将“解”刀推到了更深处,再塞回青砖。
此药名为“酣梦”,溶于酒中,可使饮酒之人酒意更浓,吐露真言,此乃江巽澜临走前送他的宝物,当时在洛涯,他也是用了酣梦才从洛坎口中问询出水晶石的下落。
只是这酣梦仅有两粒,他已在洛涯用了一颗,如今还剩最后一粒。
他本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这一粒,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必须得用了……
沈巽盯着手中药瓶,半晌闭起眼,重重吸了口气。
——————————
薛震支着一条腿,手肘放于膝上,撑头注视着掌中的玉杯。
他坐于阁楼之上,四面轩窗自屋顶连接到地面,紧紧阖上。两盏长信宫灯燃着,将屋内照得熠熠生光。
桌上摆满了餐食,高汤白菜,蟹粉丸子头,糖色炒得正好的红烧rou,诸如其类,当得起一句“玉盘珍馐直万钱”。
沈巽上了阁楼,甫一推门,入眼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薛震抬起头,眸中倒影着明灭的灯火。沈巽心跳一漏,轻声唤:
“君上。”
薛震闻声坐直了身体:“别站着,过来。”
沈巽颔首,坐到了他对桌的位置,并暗自攥了攥袖中的药瓶。
薛震斟了杯酒,朝他虚虚一举:“之前说要带你去东市,被不愉快的事打乱了行程。这一桌,算是补偿。”
沈巽看他仰头喝下,咽了口唾沫:“君上言重了,那日小人才该赔不是。”
薛震闷声道:“若我说这一桌,是作别宴呢?”
“君上?”沈巽猛地抬头。
“不必惊惶。”薛震用手撑着头,眼神游移地瞥向窗边:“就是……我前段时间和先生与长老说了,想要去灾区看看。你说的对,毕竟我是一方君上,应该为雷谷负责。这几日,我也在和先生筹划此事,之前没和你说,现在也便趁此机会告诉你了。”
沈巽愣住。
薛震没看到他错愕神色,继续道:“一开始,你对我而言,不过只是从乾媂手中抢下的娈宠,并未把你太过放在心上。那日事发后,你的话令我十分生气,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你这样身份的人瞧不起。但后来我醒悟过来,其实瞧不起我的,又何止你?所以我觉得,不该再这样了。”
沈巽抿了抿唇,自觉口中有些苦涩,却不知这股苦味儿自何而来。
“沈巽。”薛震忽然唤他名,沈巽回过神,发现他耳尖染上一抹绯红:“上次你买的点心,我吃完了,多谢。”
沈巽略一怔愣,随即无奈笑道:“是我注意到你喜欢那家的吃食,后来为了给你赔不是,才买的。”
“看来你果然……”
薛震暗自嘀咕了声,可惜沈巽没有听清,他又趁着对方还未问询,先清了清嗓子,一笔代过:“不说这些了,先吃吧。”
说完便拿起筷子,胡乱戳了个丸子头,埋头避开他的视线。
屋内一时只剩筷子叮当撞上玉盏的声响,两人各自心事重重。沈巽半阖着眼沉思,半晌后还是捏碎了掌中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