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谷有逢三赶集的习俗,而今日恰是三月廿三,薛震便拉着沈巽翘了先生的课,偷跑出了宫。
两人缩在巷子的一角,躲在簸箕和板车后面,听到官兵凌乱的脚步渐远才走出。沈巽昨日被薛震玩弄了一日,腰背不免隐隐作痛,起身时不小心拉到了背肌,一声凉息自齿缝中溢出。
薛震忙拽住他的臂弯,将他拉起:“喂,你没事吧?”
沈巽心道我有没有事你不该最清楚吗,但还是呲牙笑道:“谢君上关心,暂时无碍。”
薛震若有所思地点头,大掌拍上他细腰,沈巽登时脸色一白,可惜对方没有看见,依旧自顾自道:“你不通武学,可能身体确实要弱些,不如改日我教你,读书,我不行,但是在练武这方面,我还是有信心的。”
沈巽捂住方才被他拍的地方,笑容有些碎裂:“多谢君上好意。”
“先别忙着谢我。”薛震摆了摆手,故作不以为意,偏偏上挑的唇角出卖了真实想法:“等会儿有你感恩我的机会。”
沈巽青筋一跳。
————————
即使在平日里,东市也是极为繁华的,沈巽自来到雷谷之后,终日呆在宫内,也只有来的那天,路过东市,有了短暂的一瞥。
青砖碧瓦,红木堆叠而成的楼梯与檐下勾着风铃的琉璃灯,在飘摇的烟火中沉默地凝视着人间。市内正中,有座七层佛塔,顶楼石雕嘲风迎风而立,静聆着楼下红尘翻滚的声音。
青石板路边,各家铺子的门大敞着,菜贩和果农挑着担子抑或推着板车在路边叫卖。不知谁家垂髫小儿拿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沿着巷子往里走。
薛震边走边看,偶然看见几个瓦舍里的几个表演杂技的人,便驻足停下,沈巽叫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走开。
他手里抱着袋从店里买来的蜜三刀,走马观花地欣赏着街景时,不忘往嘴里塞几颗。
沈巽见他这副模样,近乎要气笑。想眼前这位不着调的震君把自己拉出了宫,背后还跟了群追兵,他倒是悠哉悠哉,自己却是一不小心就会摊上个断头的罪名。
若是薛震能表现出些负罪感或者紧张感倒也罢,可惜偏偏是这副情态。
“君上!”
沈巽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唇中被塞入了什么甜腻的点心。
牙齿咬碎了层层酥皮,白糖裹着的一层糖衣化成甜水,回荡在唇舌间。
沈巽怔住,随即又被接连塞入几块蜜三刀。薛震还想喂他,遭腮帮子正鼓着的对方发现,连忙后退几步:
“唔,瘪……塞。”
于是薛震一撇嘴,把那块原本送到他唇边的点心放进了自己嘴中:“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沈巽有些郁闷地咀嚼,心道身后正被一群人追杀,鬼才能高兴起来。
薛震似乎察觉了他的顾虑:“你怕到时候被抓住,二长老他罚你?”
沈巽犹豫地点点头。
“这我可以保证。”薛震说:“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罪名揽在自己头上,谁敢动你,先动我!”
沈巽难得从他表情里捕捉到一丝认真,似乎当真是在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好歹……好歹你也算我的人,我不可能让他们欺负你。”
沈巽嚼到一半的蜜三刀差点喷在面前这张面染红晕的俊脸上,强忍住才不至于,但还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薛震忽然牵起他的手,沈巽以为他是恼羞成怒或者又要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却不料对方忽然跑了起来:
“宫里的人来了,快跑!”
沈巽转过头,在熙攘人群之后,看到了一群身着银甲的士兵。而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二人,正朝他们跑来。
好在四周人头攒动,他们身上的银甲又不便行动,所以追击的速度算不上快。
薛震拉着他,似乎是担心他跟不上,故意放缓了脚步,而后又看中了不远处的一堆拉满水果蔬菜的板车,大吼一声“对不住”,往后面信手一推,瓜果蔬菜顷刻滚了满地。
“小鬼!你干什么!”
那商家气得跺脚,薛震也不回头,往回抛了一锭银子,稳稳落在他手中:
“这是赔偿,就当我全买了。”
薛震故技重施,又接连破坏了几个路边小摊,无一例外都给了银子。沈巽看着他此番行云流水的举动,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追兵被他们拉远了些距离,可依旧穷追不舍。薛震剑眉一拧,骤然抓住沈巽小臂,用力一提,将他打横抱起。
沈巽惊呼一声,转瞬之间身体业已腾空。薛震脚尖一点,踩着小摊跃起,而后用足尖挑起挂在栏杆上的红布,朝追兵飞去。
人群捂着头四散,生怕他们的战斗殃及池鱼。不过薛震每次进攻都狠而准,只朝着追兵,丝毫没有伤到旁人的意思。
薛震抱着沈巽跳上屋顶,蔽膝于风中飞扬,马尾高束,两道英眉挑起,飞入鬓角。他望着下面乱作一锅粥的百姓,手里握着不知何时取出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