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谷乃极北之地,南通天境,东临洛涯,地势算不上得天独厚,但应物产丰富,加之天境江河日下,这些年早已一跃而上,成了上阳州中最强大的城邦。
一入雷谷京都,四下便热闹了起来。沈巽掀开挡在窗上的珠帘,如观走马灯般,欣赏着繁华街景。
京城以禁城为中轴,向东南西北四方拓开。不分坊市,住宅区里同样有勾栏瓦舍和当铺商行。他们所走的这条道是城内最宽的路,两边林立着的商铺大都是些大商贾或者贵胄们的产业。
当然,也有小贩推着推车,靠叫卖来吸引顾客。
薛震塞了颗硕红的大樱桃进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巽发呆的的侧脸:“看什么这么入神?”
风之域比不得雷谷,在天境时,他也不曾有机会去到城里游玩,此番还是第一次细瞧上阳州的经济枢纽之地。
“小的以前在乡野长大,没到过城里来,所以稀奇。”
他这话也算不上骗人,不过寥寥几句,就把对方快捧得得意上了天。
“来,我给你说说。”
薛震挤到他身边,掀起另一边珠帘,与他透过同一扇小窗,共看外面景象:“林记糖水铺的酒酿圆子好吃,汤水甜而不腻,圆子有些黏,却不至于黏牙。苏家的糖有些过甜了,我不太嗜甜,但是他家酥皮绿豆糕好吃。还有那个,陈家的粥坊,他家鱼粥煨得好……”
每走一处,薛震都能给沈巽将该店铺的特色和老板介绍得明明白白,尤其是和吃有关的铺子。
但凡一提起美食,薛震的兴趣都要高昂许多。本来一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俊脸也瞬间失去了威慑力。
沈巽忍俊不禁,不再看街景,反而看着他。
薛震的容貌继承了他父亲的锋利,飞眉入鬓,鼻梁高挺,只是相较于普通的贵族,皮肤要黑上许多。
若说乾媂是昆仑寒冰,洛坎是春江暖水,岑艮是巍巍连山,那么薛震便是西北大漠里的一道惊雷。
不羁而狂傲。
薛震被美食勾了魂,顾不得他,讲了一半,忽然似想起什么,表情一肃。
“君上怎么了?”沈巽问。
“停车!”薛震站了起来,因为车身晃动,步伐有些趔趄,好在沈巽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喂!我饿了,快去对面那个馄饨摊给我买点吃的。”
薛震伸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命令跟在队伍后的仆人:
“对,就王老板那家。”
马车中的沈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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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薛震先让下人把馄饨端去小厨房用水温着,又挥退除了沈巽的其他人,这才下了马车,往主宫殿走去。
“君上这是往何处?”沈巽跟在他身后,有些稀奇——有什么事能让薛震居然肯放下吃的,先去解决?
薛震压低声音:“去见二长老,他特别凶,大长老去灾区了,现在宫里就只有他守着。等会儿你别开腔,我来应付。”
沈巽挑眉,心道这雷谷二长老薛将离莫不是什么活阎王?竟能将这个煞星制住。
二人并肩又走了几十余步,只见主宫的门大敞开,两名绿衣侍从拢袖垂眼,朝薛震行礼:
“君上。”
薛震眉毛蹙在一块,有些怂了:
“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可能二长老还没有接受我收男宠的事,你先躲起来,我自己应付就好了。”
“薛震。”
屋内男人唤道,声音毫无波澜,冷沉似冰:“把你同行的那人一并带进来。”
或许只是错觉,沈巽貌似看到身旁人抖了一下:“知道了。”
他摸了摸鼻子,也不禁心生顾虑,薛震好骗,可里面坐着的那位就指不定了,万一被发现来意,那么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尽管如此,二人依旧各揣着心事迈入了门槛。
主殿坐北朝南,采光极好,沈巽大致看了一下,发现屋内大部分都能被阳光直接照射,可能是正午的缘故,四面墙角贴着的金箔让屋内愈加亮堂。
屋内北面有几阶覆着红色丝绒的台阶,往上走,是一把翡翠琉璃龙椅,后面立着个秘瓷瓶,插着孔雀翎。四周垂着银丝云纹幕布,两边各一大红支柱拔地而起,插进房梁内。
龙椅左右两边又各有一个乌木方椅,一个青衣中年男人盘坐其中一把,听到二人脚步声,便看了过来。
他盘入玉冠的黑发中掺了几缕银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凛冽,先在薛震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沈巽身上:
“他是谁?”
“二长老……他,”薛震乖顺地低着头,和此前飞扬跋扈的那模样形同两人:
“他是我男宠。”
薛将离沉yin片刻,柳叶眉蹙在一块,随即站了起来,赤脚行至二人面前。他长衫逶曳于地,手里捏着一串翡翠珠链,正一个一个的用苍白的指尖拨过:
“那个偷窃雷晶石的人呢?跑了?追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