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媂的袖袍上沾了酒气,混着一股子清冷的气息,拂至沈巽面前。
“你的伤……”沈巽似想起什么,忙转身在箱子里翻找什么。乾媂只是静静地立在远处,目睹着他从箱子底拿出一个药瓶,又捏开塞子,倒了点在伤口上:
“这个药治疗外伤很有用,不会留疤,但得每日一直用,你……”
沈巽抬起头,看到了乾媂眼中转瞬即逝的异色:
“你以前练过武?还负过伤。”
沈巽一怔,似乎没料到他竟能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这些讯息,确实是他疏忽了。
“我……”
“我在同你行房时,探过你的内力,很奇怪。你的内息和练武之人并无差别,可有时候,你的经脉中又会有内力流动。所以我便猜测,你练过武,还受过重伤。”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乾媂第一次说这么大段话。再观他发丝散乱,衣袍也同样不似平日里整齐,鼻尖上出了层不太醒目的薄汗,大抵是匆匆赶来,连仪态都忘了顾及,却不知他究竟想了什么,为何会如此心焦?
“嗯……”
沈巽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乾媂忽然再度攫住他的下颌,旋即一剂柔软的触感贴上了沈巽的唇。
乾媂的唇上有股醇厚的酒香,竟比沈巽方才饮下的陈酿还要醉人几分。他含住后者的唇,如同品尝一枚鲜红熟透的果实,用牙齿划过,又不等沈巽吃痛,趁着他打开了牙关,舌头钻了进去。
比起先前几次,这一次的动作,乾媂要急躁了许多,可是沈巽睁着眼,并不能从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孔里寻到分毫焦躁。
乾媂没有负伤的手扶上了那弯劲瘦腰身,又用膝盖顶开他的腿,然后杵在那儿,不再动作。沈巽妄图挣扎,可惜对方的手明显更有力,把他牢牢箍在原处。
乾媂终于松开了唇,脸颊被情欲染红,瞳中颜色变得深重起来。
他平日总是高高在上,宛如九天玉京里的谪仙,也只有这时,会堕入红尘,恢复情七六欲。
“方才,我在同岑震饮酒。他说要我离你远些。”乾媂垂头,将额头抵上沈巽的:“我不胜酒力,就先回寝宫歇息了,后来我不放心,问起他的下落,宫里人说他来你这处了,我便来寻你。果然,他对你有所图谋……”
沈巽望进他眼中,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岑震来寻自己又怎是因为他对自己起了兴趣?不过是因为乾媂罢了。只可惜乾媂看不透,也幸亏看不透,若是看透了,那就大概率不再是岑震一心明月照沟渠了。
“天君。”
沈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叹了口气:“你的手伤得很重,让我先替你包扎一下吧。”
哪知乾媂非但不答应,还躲开了他要伸来的手:“等我说完。”
他大抵真是醉了,玉白的肌肤被染成了酡红,白发垂落至眼前,也遮挡不住眼底寒气:“我此前一直在想,你是否怀揣了目的,才接二连三地接近不同的君上。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沈巽闻言面色一僵,好在方才打斗时,离的最近的蜡烛已被罡风吹灭,屋内无甚光线,乾媂也看不清。
“如果刚刚我没来……”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探入他衣襟内,乾媂吻着他的耳朵,问:“你会跟他做吗?”
沈巽愣住了,继而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一掌打上了对方的左腰。
乾媂没来得及防御,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到桌上。
两人皆是一怔,而乾媂似乎酒醒了些,眸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或许是刚才的碰撞中加大了伤口撕裂程度,忍不住蹙了蹙眉。
沈巽望着那只血淋淋的手,牙关轻轻颤动,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上前,可是双腿好似被禁锢在地上,迈不出一步。
乾媂同样注视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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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后的三日里,乾媂都没再来找过沈巽。一开始沈巽只是以为对方同自己置气,后来才终于愿意相信,他是真的被乾媂抛弃了。
泗沄来探望过他一次,并且告诉他,乾媂近日身边多了许多美貌的女人。沈巽告诉泗沄,自己也从未在意过乾媂的真心,不过心中还是隐隐期望着她口中的事情不过捏造。
直到那日下午,他在花园里亲眼目睹了乾媂同与一名女子的同行。
乾媂长身玉立,白发束成冠,披着一件狐皮大氅,脸上仍旧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却能称得上温柔。而女子正掩唇轻笑,美目里流转着灵动的光。
头顶艳阳照下来,滤过树梢,碎散的光影斑驳在他们脸上,远远看去,当真是一对璧人。
沈巽顿时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上气,口中弥漫了股酸涩的味道。
忽然,乾媂看向了这边,透过层层树枝,他们的目光触及在一起,下一瞬,他眼底的柔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