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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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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此间最风流,当属桃花一枝红。
若说最动人的一双眼,便是这戚公子的桃花眸。似笑非笑,若即若离,好似蒙了一帘春水,尽是散落些勾人心魄的细碎微光。动情深时染红的眼角,长长的睫毛上粘着几滴泪珠,如同纷纷梨花带了雨,怎不叫人痴心怜爱,旖旎难舍。
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那抹心醉神迷的桃花妆,不似女人一般膏浓脂香,只是浅粉扫了眉眼,柔和温软,似水清冽。男儿一双纤长有力的手,握的却是玉骨桃花扇,灯下起舞,流苏绕指,当真连明月也失了华彩。
不过生了一副好皮囊,仗着儿时读过几天书,又使得点儿花前月下的调调,唤得好些个权贵金主喜爱,这院里上上下下才叫他一声“公子”。可说到底也只是老妈妈手下的哥儿,活命还得靠着娼ji个用的狐媚法子,失了男人脸色,明里暗里不晓得被那些姐儿讽笑过多少次。
戚公子倒是幅毫不在意的模样,还顺手给花魁姐姐鬓角簪了朵大菊花,不顾那张气白的娇颜,呼哧呼哧摇着柄桃花扇便优哉游哉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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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万里,刀光剑影,驰骋沙场,金鼓连天。何曾念及流血漂橹,森森白骨,唯有“胜利”二字,深深烙在心间。
长枪一挑,血溅三尺,染了战甲,沸了豪情。
战事毕,当凯旋。年轻的将军领着浩荡的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入了京华。皇帝亲临城下牵过将军的手,解下他猩红的战袍。官道两旁稠人广坐,摩肩擦踵,更甚有人点了鞭炮,好不热闹气派。
戚公子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俗人,不过没着些花花绿绿的绸缎,没搽些五颜六色的脂膏,只一袭素白混在人群中间,还不如那把妖孽的桃红扇子扎眼。他到底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慕恋英雄豪杰?可惜好不容易挤开前面的胖子,却只匆匆瞥得战马上将军一闪而过的侧脸,枪上红缨竟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艳烈几分。
嗬,这将军哪有半点骇人的威猛样儿?漂亮得似个白面书生,给妈妈当哥儿还差不多。
戚公子嗤笑了半晌,便晃着折扇挤出人chao,进铺子要了碗云吞面。
饱眼福不如饱口福,看将军不如吃混沌。这南方传来的云吞面煞是美味,面条筋道弹牙,云吞皮薄rou鲜,再混上店里秘制的辣椒酱,纵是戚公子这般挑剔的人,吃过一碗仍是欲罢不能。只恨晚上还要接客,贪不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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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飘飘,香雾袅袅。红坊楼台,金迷纸醉。穿着薄纱的姐儿撂倒桌上的碧玉壶,惹得一身酒气,半遮半掩,似娇羞却热烈地吻住身下的求欢之人,隔不久便传来叫人脸红心跳的低喘。戚公子拉了半帐纱,躲在屏风后头,细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弄着琴弦,竟也奏出了一段空灵曲调。分明是听惯了的妩媚呻yin,却忽的心生不耐,弹出的宫商角徵也变了味道。
乍一听,倒是有几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定是还念着那碗云吞面。
他愤然。
“呵呵呵你说戚公子啊?……嗯,在呀在呀……哎哟知道各位爷今晚要来,刻意给您几位留着呢……”
老妈妈故作娇揉的声音由远及近,戚公子自知躲不过,随意理了理衣摆,起身。
“哎哟我的大少爷,您这副模样不化妆不更衣坐这儿干甚呐?”人未到声先至,过了扑鼻的脂粉香才见着那半老徐娘,捏着手绢,翠华摇摇。
“我这副模样,可是见不得人?”戚公子勾了勾唇角,桃花美眸弯成一道月牙。
这张脸不论看多少遍,老妈妈还是会被唬得老脸一红。
当真是个妖Jing!
转过楼梯,推开木门,包间里一众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怀里抱着偎着美人儿或小倌,yIn词艳曲唱得震天掀地,根本没注意到门外站着个大活人。
“伸手摸姐胸上旁,我胸合了你身中。伸手摸姐掌巴中,掌巴弯弯在两旁……”
戚公子恨不得摔门就走。这群王子皇孙,别的学不好,一曲十八摸却是倒背如流,每次只挑几句最艳的来唱,一个个野狼似的眼里放光,口水啪嗒,让人好生厌烦。
不过今儿个稀奇,竟还有一个四平八稳坐怀不乱的,只有一姑娘跪在旁边儿举着柔荑,添酒,饮尽,再添,再饮。
笙歌繁华谢,寥坐寂如雪。
然……
逛窑子还揣把剑?
戚公子看着那人身旁的雕花宝剑又气又笑,心道是哪里来的傻子,忽而又觉得有几分眼熟,便快步上前去,抽出袖间的桃花扇就往那人下巴尖儿上一挑。
嗯,丰神俊朗,面如冠玉。剑眉入鬓,多增几分豪气,目若悬珠,缀着三两星辰。鼻梁直挺,薄唇染水,下颚轮廓分明却不显瘦削。除开眼下长长一道刚结痂的细伤衬出眉宇间与旁人不同的凌人煞气,别的地方戚公子是越看越喜欢,俯身便要亲下去。
“快别!”众人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