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想到一个人。虽然身为一介宫女去求情委实僭越了,但她知道,只要她去求那位殿下,主子一定可以得救。
“主子再忍耐一下,池影马上回来!”池影将帕子压在伤口上,又撕下衣角的几片布缕固定住,勉强减缓了血流速度,立即飞奔出去。
没过多久,只听见外面马蹄声飞扬,紧接着,公子枢大步飞奔而入,直奔书房。进来的片刻,湫洛听到枢的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但枢没有犹疑,立即快步来到湫洛身边。枢没有询问怎么回事,只是安慰地说:“别怕,马上好。”
这时,池影也紧跟着跑了进来:“殿下,太医都在门外候着了。我家主子整个手都被钉住,请小心……”下面的话池影显然说不下去了,眼泪唰地夺眶而出。
枢点点头:“知道,命他们进来。”然后他蹙眉对湫洛说:“忍一下,马上好。”
话语未落,枢一手压住湫洛手上的娟帕,一手握住笔杆,猛地提力——
“啊——”
湫洛痛得浑身抽搐,另一只手死死抠住桌角,几乎掐出血来。这时,湫洛感到枢单手将他用力环抱住,似乎也在一同忍受着湫洛的疼痛。
太医都进来了,枢打断了他们的请安,命他们速来查看伤势。三名太医小心地帮湫洛止了血,层层包扎住,整个过程中,虽然疼痛难忍,但在枢有力的臂弯里,湫洛却觉得无比安心。虽然秦国让他浑身发寒,但不知为何,只要有枢在,他就觉得安全了许多、安心了许多。
伤口处理好之后,枢问:“伤口可有大碍?”
一名太医回答:“虽然伤口贯穿手掌,但因为是从两根骨头之间插入,未伤及神经和手骨,所以并无大碍,只要调养得当不会落下病根。只是不保证是否会留疤。”
湫洛听说无碍,松了一口气:“大丈夫征战四方,留下疤算什么。”只要这只手日后还能握笔练剑,他就有机会一报国仇。
然而枢皱起眉,厉声喝道:“什么叫不保证,你们从今天起时时观察,日日照料,定要让湫洛公子恢复如初,听到没有!”
“是。”几名太医唯唯诺诺应了,回去配药。
湫洛从未想过温和的枢会如此动怒,有点愕然:“小伤而已,何必吓着了太医们,他们也不容易。”
“什么叫小伤,”枢皱起眉头,有点不满,“万一留下病根,这么漂亮的一双手……”
湫洛的眼神有点黯淡:“美于男人而言何用?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自己生在平凡人家,无论是一生戎马战死沙场,还是庸庸碌碌老死阡陌,总好过在帝王之家颠沛流离……”
说道这里,湫洛的眼睛又红了。原本就羸弱得让人心疼的孩子,此时看起来寂寞得紧。枢觉得心口被什么扎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怜惜涌了上来。
细细安慰了几句,他扶起湫洛:“湫洛公子劳累了,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会。”
刚进了寝宫的大门,就看到秦王坐在里面独自饮酒。两人愣了一下,谁都没想到秦王还在寝宫,还以为他早就愤愤出去了。然而人已经进来了,退不得,湫洛只得硬着头皮被枢搀进里间。路过秦王身边时,秦王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看他们一眼,枢微微蹙了下眉,但没有多言。
枢亲自帮湫洛退了外衣,安顿他在榻上休息,然后吩咐池影好生看顾。从头至尾,湫洛只是呆呆地任由枢摆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躺在床上,望着床帐的顶部嵌了金丝的图腾,眼神中没有一丝生气。他听到枢吩咐了许多事,池影也一一应着,之后便是枢离开的脚步声。湫洛忽然想起那在燕宫里的兄长太子丹,想到童年一起玩的九连环、七巧板,想到从燕国来到秦国时背负的使命,想到自己曾经的坚持和骄傲……忽然间,湫洛觉得什么都是浮云一梦,往昔一切的荣光都被秦王所剥褪,现在的他不过只是一具任由玩弄的躯壳。
罢了,他想,如果他死在这里,或许是对他的尊严最好的维护。
这时,他听到外面秦王的声音响起:“皇弟真是烂好人,你未免管的有点多了吧?”
接着是枢的声音,显出一些微愠:“质子者,信之凭也。湫洛公子是我秦国门下客,皇兄未免待他过于失礼。”
“燕国迟早是我秦国囊中物,湫洛也迟早都是我的。”
“除了这江山,枢还未见皇兄这般不遗余力地要夺取什么,如果皇兄真的喜欢湫洛公子,还是以理服人的好。人非草木,感而化之为宜,巧取豪夺无果。”
一阵短暂的沉默,秦王冷笑:“你和惜琴说的竟然一样,但朕不是别人,但凡朕看上的东西,皆没有怀有二心的资格。”
湫洛听到这里,心微微一跳。刚才那对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秦王分明是恨自己入骨,可刚听那番话,又做何解?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只记得枢叹了口气,离开了。
那一夜湫洛彻夜未眠。晚上秦王睡在他的身边,全然不理会抱膝缩在床脚的湫洛,唯有目光无意中落在湫洛包着绷带的右手上时,才露出一丝意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