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付韵芝来说,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夏日。她坐在酒吧管理室的转椅上,手里拨弄着一支钢笔,刚刚结束一通电话。
下一秒翟玉就进了门。
付韵芝头都没抬,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口齿不清道:“哎你刚好来了,刚刚北郊那家酒厂说他们又——”
“我碰见我弟弟了。”
付韵芝嘴上的烟掉了,唰地抬头:“你弟弟?!”
翟玉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对,我弟弟。”
像是在做梦。
到现在他都感觉是在做梦。
梦里他们久别重逢,他带着翟杨吃饭,像从前那样说话,开玩笑。
付韵芝嘴巴开开合合。想问的话太多,堵在一起,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满屋只余窗外夏日的聒噪蝉鸣。
翟玉在门边站了半晌,缓缓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深深呼吸。
“然后呢?”付韵芝反应过来,急了。
“人呢?你弟弟上哪儿去了?就见了一面,没了?!你不留留他?!你这么想他,见完了你就把人放走了?你脑子有毛病啊!”
翟玉放下手,脸孔在百叶窗投来的Yin影下晦暗不明,话语间听不出情绪,“我,想他?”
付韵芝哑然。
他们俩之间从没有讨论过翟玉的弟弟。
她连翟玉的弟弟叫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翟玉醉酒失态时候,她所捕捉到的,拼拼凑凑,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聪明,学习很好,和翟玉一起长大,很亲密,黏他,听他的话,喜欢吃甜的,也喜欢吃辣。
翟玉非常非常爱他。
付韵芝迎着翟玉的目光,咽了口唾沫:“我!我想他行了吧!”
“没有他这酒吧也开不起来,我也买不了房,他是我恩人!”付韵芝撸袖子,起身:“他人呢,你不愿意接待我接待,我一定要见他……所以人呢?”
翟玉低下头,又缓缓捂住脸,疲惫的声音从指缝间透出来。
“他,他跟了我一路,现在应该还在对面那家nai茶店。”
付韵芝惊了:“他还跟踪你?!”
“我没告诉他我住哪,他……”翟玉头疼欲裂,皱着眉:“他可能想知道我住哪吧。”
付韵芝拎起桌角的薄外套就要走。
翟玉揉着眉心:“你去哪?”
“你不是说对面nai茶店吗?”付韵芝道:“我去看看。”
“不准去。”
翟玉蜷着脊背,脸还是埋在掌心,闷声重复道:“你不准去。”
付韵芝卡在原地。
翟玉道:“他应该会主动来这儿,可能会见到你……”他揉搓着自己的脸,脸颊被揉得发红,好像挣扎纠结到了极致,“他、他一定会问你我的事。”
“问我?他没问你吗?”
“问了。”
“问了?”付韵芝疑惑,“你跟他说了什么,他还要再来问别人?”
“我说——”
翟玉在掌心里闷闷地笑,“我说啊,哥哥在外面做鸭,是不是丢你脸啦?”
付韵芝手上的衣服劈头就砸了过去。
“你他妈疯了吧!”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翟玉想,疯了的是翟杨,这么多年了,明明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路上看见曾经的哥哥,绕着走就好,却偏要来招惹。
“我要让他离我远一点。”
付韵芝气急反笑,“你说什么鬼话呢?”
翟玉摇摇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必须要离我远一点……你不知道,他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我不在的这七年,他过得特别好,他该走的路,都走得很好,很厉害……我不能再去,把他的生活变得不好。”
付韵芝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可你跟他说那样的话,你不怕他伤心?”
“伤心?”翟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
“更伤的,他早就伤过了,也早就好了,现在这个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他的哥哥,就是这么一个人。”
付韵芝简直要被他气哭了:“你不是!”
翟玉睁开眼睛,瞳仁漆黑:“我不是吗?”
付韵芝别开头不想看他。
翟玉又柔柔地笑了。
“虽然也就睡过那么几个吧,不多,但钱我确实收了呀,不算骗他吧。”
“所以他来问你,你就这么说。”
付韵芝哼了一声。
“我不干,要是他来问我,我就说实话:你不在的时候,你哥过得一点都不好!你看他常常在笑,其实他每天都很难过!”
……
久久没有回音,付韵芝扭头看翟玉,翟玉直视她,又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话题突然转折,付韵芝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