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瞅瞅,这孩子,多孝顺!”
“就是!”
“改天把咱爸也推出来逛逛……”
“咱爸才怕麻烦,肯定不出来,我说不动!”
“那人家咋不怕麻烦,我看就是你没好好说……”
小两口牵着个小男孩边说边走远了。亭殿肃穆,讲经台下香雾缭绕,翟玉在殿外停下脚步,松开轮椅上的把手,口罩下的脸面无表情:“老曹,我脚疼。”
“才走几步就脚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娇生惯养得厉害,想当初,啊,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老革命家们,哪个喊脚疼!要我说,就是——哎哟喂!”
翟玉猛地把轮椅往前推了一截,咬着后槽牙:“走几步?几步?!”
算上今天,他已经推着这老头儿逛了附近五六个景区了。
曹老爷子说自己走得慢,非搞了个轮椅来,让翟玉在景区里推着他走,自己捋着白胡子,太上皇似的稳稳坐着指点江山。
“我就不该买车……”翟玉恨恨道,他住的地方离公交站和地铁站都太远,每次出门都打车不是个办法,他就随便买了辆车,反正这小区也没停车场,不用买车位,也不用交什么停车费,随便找块空地一停就行。
结果曹老爷子看了看新车,就说了,总搁着多浪费,不如带我这个老头子到处走走,领略下祖国大好河山啊——翟玉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了他。
因为翟玉不喜欢出门,他喜欢待家里。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相貌出众的人总是会比寻常人得到更多的注目,翟玉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其实早就习惯了,也能从男男女女的目光中,轻而易举分辨出哪些是单纯的赞叹,哪些是yIn靡下流的打量,前者他报以微笑,后者他会逼视回去,目光里淬了寒锋,让人直觉这个Jing致人物不好惹,从而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事端。
但他现在会躲避与他人的视线接触。
甚至不想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有缘由的,他时常做同一种噩梦。
他总是梦见自己走在人chao汹涌的大街上,走着走着,身旁的人一个一个都转了方向,四面八方的人都朝他走来,机器人似的脚步,僵硬沉重,他恐慌至极,被推压着围在中间,身边一张张脸同时开口讲话,声影重重:
“我不想见到你!”
“走啊!——”
“你走啊!——”
全是翟杨的声音,源自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变成了梦魇,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心脏硌着心口跳,有如没开刃的刀子缓慢地割。
渐渐地,翟玉就不爱出门了,即使有什么事情,要去外面,也会戴着帽子口罩。
但说来也好笑,有几次戴着帽子口罩去商场买衣服,都被人拦着要签名,事后想起真是哭笑不得。
曹老爷子最见不得他这样子,看他窝在家里就来气,翟玉拒绝他畅游大好河山的提议后,他更是恼,开始搞起了冷战,回回见到翟玉就吹胡子瞪眼睛,干瘪的下巴撅得能栓头驴,翟玉无语到了极点,也无奈到了极点,最后还是投降同意。
南景周边的景区都逛了个遍,什么陵啊墓啊,山山水水的,凡是打听到能推个轮椅四处溜达的,基本都去了。
“能回家了不?咱家那么远,找人上门喂猫怪贵的。”逛完明王陵,翟玉忍不住道。
他上个月才捡了只小黑猫,太小了,猫粮都吃不了,得顿顿冲羊nai粉伺候。
“贵?没钱了吧!谁叫你不找个正经活计干,哼,反正也是闲着,不如陪我这个老头子到处走走,叫那个啥,陶冶情Cao知道吧?”
“……”
本来打算今天就回家,但曹老爷子意犹未尽,非说这有个什么观还是庵的,要来看看,上个香啥的,求求仙问问道,给旅行收个尾。
门票倒是不贵,可庵堂里殿落众多,各殿还都有高高的门槛,轮椅坐人决计是过不来,曹老爷子也不愿意使使他金贵的腿,每次都让翟玉把他停在外面,支使翟玉进去叩头,请愿。
翟玉其实不信这些,也就叩得不那么实在,最后一尊神像叩完,走出去,曹老爷子不乐意了。
“回去,再叩一次,腰都没弯下去,看不到你的诚心,不灵验的呀!”
“要什么灵验。”翟玉淡淡笑了笑,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
“……没人来渡我。”
推着轮椅往前,却突然推不动了,翟玉低头看,曹老爷子枯槁的手死死按住轮胎,深陷浑浊的眼里少有的一片凝重:“不行!回去,再叩!”
翟玉松开手,面无波澜。
“我不叩。”
我不信。
若真有神佛,慈悲心肠,何以忍心,看我至此?
两人对峙,钟声香雾里,一时无话。
半晌,曹老爷子从轮椅上颤悠悠站起来,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翟玉额头上狠狠戳了下,戳得他头都后仰,留下个红印。
“你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