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光扶着柳帕眉上了自己的车,送他回家。这次他没有想要跟上去,柳帕眉走到门前,望着他。他又再一次望向了他,冯建光知道,柳帕眉在邀请他。但是他不知道柳帕眉要邀请他做什么,他跟了上去,一言不发。
“冯先生,对不起。我弄脏了您的衣服,请让我给你拿一件新的吧。”柳帕眉看上去很狼狈,他的脸上满是泪痕,连鼻涕都流了下来。他肿着眼睛看着冯建光,这次不是邀请,而是歉意。冯建光的衣服被柳帕眉揪得皱了起来,上面是已经干掉的泪水和鼻涕。
冯建光一点都不嫌弃,他更多的是心疼,他怜爱着柳帕眉,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贾六爷的风评一向很不好,像柳帕眉这种对事情闭目塞听的人来说,不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他跟着柳帕眉到了他家,看着床上瘦弱干枯的老人,和桌上的药包,坐在桌旁发呆。柳帕眉请他在客厅等着,自己去厨房煎药,说要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他。说是客厅,其实就只有一张桌子,连隔开卧室和客厅的墙壁都没有。房子里只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厨房,第二个是客厅,第三个是小得可怜的厕所。墙壁也发着灰,整间屋子里只有一盏老旧的吊灯。
老人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冯建光,朝他招了招手,说到:“你是帕眉的朋友吗?他从来没有带人进过家门。”
冯建光又惊喜,又尴尬。自己说不上是柳帕眉到朋友,只能说是常客,是他的粉丝。还没等他开口,床上的老人又说到,
“他就是太好强喽,不好不好咧!”
柳帕眉端着药汤从厨房出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正在跟冯先生聊天,他放下药汤,叮嘱了父亲一句“冯先生,是过来拿衣服的,不是过来做客的咧。那么晚咧,冯先生也累了,爷老子还是不要多说比较好咧。”
在这之后老人只是坐在床上喝着药,再也没有说什么话了。柳帕眉把一件白衬衫递给了冯建光,他还请求冯先生把外套还有西装脱给他,他会次日洗干净归还。冯建光看着换回一身素色长衫的柳帕眉,心里暗暗称叹道,这样宛若梨花的柳帕眉才是真正的柳帕眉,那身狐裘,红旗袍只会碍事!太美了,太美了......他坐在椅子上,全然忘记柳帕眉刚刚说了什么,但随后他就在一声声“冯先生”的呼唤中醒过神来。
“不用了!”
“个是吾应当做额,冯先生伐要客气。”
柳帕眉请冯建光去浴室更衣,冯建光拿着衬衫便去了。他站在狭小的浴室内,开始更换衣物,柳帕眉给他的衬衫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闻起来香香的,但没有什么花香,应该是便宜肥皂。对于冯健光来说,衬衫有点小,但也不碍事。就算实在不合身,念着是柳帕眉给他的,他就算是把衣服撑烂也会套在身上。
柳帕眉在外面敲门,轻声问道:“先生呀,侬换好了伐?天色阿伐早嘞,侬还是早些点回去吧。“他像是依在门上说的,冯建光想象着柳帕眉依在门上对他轻声细语,呼唤他的模样,便开心得不行。他隔着门回应到:”俺换好了!知道了,俺待会就走。”
冯建光还不知道他这幅模样跟村口的土狗一样,一天到晚对着人摇尾巴,但冯建光只对着柳帕眉一个人摇尾巴。柳帕眉不知道,厕所里的冯先生已经笑成一朵花了,当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柳帕眉正在收拾桌上的空碗。
柳帕眉跟着冯建光走到了楼下,他扶着冯建光进了车。但看上去最需要搀扶的却是他自己。柳帕眉的头发突然在灯光下散开,这让他看上去有一些的落魄,他抬起手想要将头发束起。宽松的袖子顺着他抬手的动作滑了下来,他的手臂上大大小小全是淤青。宴会上他戴着手套,所以冯建光不知道,他回家换上了长袖,所以冯建光不知道。
冯建光在心里对着贾六爷就是一顿臭骂,什么难听用什么。他对柳帕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知道了。”随后便开着车,准备回府。
在路上他恨自己不能用拳头狠狠地揍贾六爷一顿,他们当军阀的在战场上靠的就是经济上的支援。贾六爷为首的一帮人给他投了不少钱,但也只能说是各有所需,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情义。如果自己惹恼了贾六爷,其他人指不定也会撤资不干。这是租界,贾六爷在租界可谓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得罪了他后,不仅仅军队会被撤资,柳帕眉和他的弟兄们都会受到牵连。他也没办法,冯建光是粗人一个,耍心思必定是耍不过那些有钱人。除了为柳帕眉感到愤怒和惋惜,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也无能为力。
等冯建光回府后,他脱下衬衫,坐在椅子上,让人把衬衫包起来放到衣柜里去。随后便坐在书桌上发呆,下属们看着冯大帅一个人光着膀子坐在椅子上的样子格外的担心。但其实也只就在门外干望着,冯建光被看烦了,对着房门喊道:“看屁看啊!没见过男人露nai吗?”
他想为柳帕眉打抱不平,但也谈不上是正义,他只是想为柳帕眉这样做而已。但是他又怕柳帕眉受到牵连,他做的事情一直都是自我感动罢了,柳帕眉没有要求他这样做,但是他还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