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初中时候的事情。
我右前方有人下课时借了他的剪刀,由于快上课了,那人只能剪刀传回他的座位,而不是站起来给他送过去。我接过剪刀,随手递了过去,剪刀的尖头对准他,我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能也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他接过剪刀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用另一只手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东西,直到我感到伸过去的那只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江泊握着我的四根手指,我转过头去看他,看到他在笑。
我马上把头转了回去,盯着黑板;手也拿回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而现在,很明显地,我已经知道将锐器递给别人时应当将尖头朝着自己;但那个会温柔地包住我递过去的剪刀的尖端和我的手指的人,已经确实地离我而去了。
今天从早晨就开始下雨。因为出不了门,我决定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翻到了以前的一个日记本。
应该那一本之后我就没再记过日记了,大概是因为我某天放学回家撞见了家长在看我的日记,而里面有些我觉得谁也不能知道的东西,我就决定再也不把我的心事写出来;不过记下来这个行为虽然确实有些现实意义,但总觉得有点矫情,所以应该之后不再记也有这样的原因。
总体来说,我的人生似乎没什么意义。我翻着以前的日记,里面多半是现在看来很平凡的小事,有的格式和引用的梗甚至现在看起来相当羞耻——但毕竟是我的过去,无论是那些自豪的,忧伤的,羞耻的,甚至于现在想起之后颇愧疚的,都是构成“我”的一部分。
我看着以前看起来相当奢侈的,学习上的烦恼,以及某个每天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别称出现的人,本名江泊也出现过,但次数相当少,大概是因为我当时比较喜欢用外号称呼别人,也有可能是直呼他的名字让我有点不适。虽然没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但总比现在的生活状态和态度要好,看得出每天都能找到起床的理由,对学习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排斥,虽然可能更多地是沉迷于它带来的成就感,和可能有点过分的优越感。
我没看完那本日记,但那本日记其实也并不能涵盖我当时所有的心路历程。有些事情可能当时的我也觉得与道德准则相悖,因此没有记下来,但我看着那个人的名字,我回忆起了我做过的那些事情。
江泊曾经是我同桌。不算很高,应该也不算很瘦,但相当白,戴一副看上去有点滑稽的蓝色圆框眼镜。现在想来关系应该还算不错,算是竞争对手:有过几次肢体冲突,但并无大碍;互相骂过,虽然我骂不过他,不谦虚地说,应该是因为我不想骂脏话;互相抄过作业,虽然我对此事项意见颇大,他没什么顾忌,有时甚至主动把作业借给我,因此我会帮他找作业中的错处作为“补偿”。
我们曾经比过做数学题的速度。在这之后不久由于我没办法接受上课不听讲而去做题,差距逐渐拉开了。成绩也有下滑,大概是因为学会了熬夜玩手机。可能正因如此,当时相当后悔在题做的比他多名次也在他前面的时候说过类似“来拿走我的第一名啊”这样的挑衅的话,后来我尽力去追过,即使组织看电影的时候也在向下赶数学题——结果那次做的题还因为书写不如之前被批评了。我们在下个学期分在了不同的班级,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尽管我又找到了新的竞争对象。
这些似乎都是平凡的日常。
我在周末的时候主动找他聊天,却在别人面前作出不待见他的表情(有时我确实不太喜欢他),这没什么作用,还是有人说我对他有点意思,虽然可能确实如此。面对小姑娘的调笑,我一开始相当慌张;后来一般也只是摆出疑惑的表情,予以否认,在心里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不合常理”。
我确实曾梦见与江泊在床上纠缠,我倒在某张床上,看见他赤裸的上半身,他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但我已经不记得了。这个场景只持续了一秒钟,就已经让我受到了程度相当大的冲击。
那次我直接醒了过来。之后看到过“可能的春梦对象同样包括仇人”的理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最近还梦见过他几次。有时他是我男朋友,有时就只是高中同学。我们高一的某个学期可能确实同班,之所以说是“可能”,大概是因为我也记不太清了。无论如何,我没有和他再说过话,还是因为之前的原因。
我梦中的他看着拉着别人的我欲言又止,我想和他说话的时候,或者说,我在梦里意识到这只是个梦但我还是想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我醒过来。其实我那时有点后悔没有等我们其中的某个人说些什么之后再醒。
家里本来也不算很乱,因此即使我走着神,也不太影响进度。那个装着日记本的盒子里有一把三角尺,和当时他的一把长得一样,也有可能是他看到和我的一样之后送给我的那一把。我在和他分开之后再也没用过它,把它装进了这个算是装着回忆的盒子里。
还有那本书。当时班级兴建图书角,每个人都必须捐一本书出来。尽管我自己是随便捐的,但还是很好奇他会捐什么,尽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