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下了半天谢骄才姗姗来迟,夫子连训都懒得训他,只让他照例罚抄百遍。反正也不用亲手抄,书童和温君庭分担了大半,谢骄是无所谓,大大咧咧往温君庭后边一坐,袖里还拢着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
温君庭坐得端正,背脊挺得笔直,也没回头瞧过谢骄一眼。谢骄有些无趣地逗着袖里的小鸟,将眼睛都没睁开的幼鸟掩在书下,又捻着指尖几粒糠米喂它,小鸟嗓音细弱,虽不大却在温君庭这里听得分明。温君庭执书的手微顿,忍着没有回头,一直到下了课才蹙眉侧过身来:“殿下怎么……”
“路上捡的。”谢骄没好气地打断他,将鸟崽子往掌心拢紧挡风,小鸟毛都没长齐,更是冻得不住发抖。鸟叫引来不少皇子少爷好奇的眼神,谢骄一概不理,只心疼地把小鸟纳入袖下。
温君庭知他还在为早上的事置气,于是温声细语地哄着他顺毛:“雏鸟离了母鸟也难活成,不如我陪殿下一道将它送回。”
“不成!”谢骄想都没想就否决他,小孩子气地将不住叫唤的小鸟往里藏藏,赌气道,“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了。”
温君庭先是失笑,随后微微正了脸色,递出手来:“殿下不可任性。这雏鸟羽翼未丰,离了窝极易冻死,虽为禽鸟,却也是一只生灵……”
谢骄最烦他说教,脸拉老长不情不愿把小鸟往他手里一塞,转过脸去不理他。
温君庭面色稍缓,小心地拢起小鸟,又温声唤他:“娇娇,殿下……”谢骄还是偏着头不理,温君庭叫了几声都不管用,只好凑过来一点,温软地小声唤他:“小相公……”
谢骄的脸腾一下红了,转过来飞快捂住温君庭的嘴,面颊上一片绯红,低声呵斥:“别叫了,依你就是!不就是一只破鸟……”眼见温君庭又要开口,谢骄瞪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没人听见,这才缓缓松了手,同样小声地:“走,现在就放它回去。”
温君庭眼角稍稍带笑,趁夫子暂时不在捧着鸟与谢骄溜了出去。时值寒冬,树木光秃秃的,半只鸟巢也见不到,谢骄四处看了看,颇有些怨气和不耐烦:“都说了不还,哪有什么鸟窝。”
“别急,再找找。”温君庭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让谢骄指认了捡到雏鸟的位置,循着不远处找着一棵光溜溜的大树,干枯的树枝上摆着个遗弃的鸟巢。谢骄解下斗篷递给温君庭,撸起袖子打了个小喷嚏,接过小鸟就往树上爬。
这活计谢骄从小干到大,已经无比熟悉,虽是个金枝玉叶的小皇子,性子却是打小就皮得很,掏蛋摸鱼样样干。是以温君庭并不十分担心,只是在下头叮嘱他当心些。温君庭身娇体弱,不怎么剧烈运动,其实心底也是有些羡慕谢骄这样可以随意摸爬滚打的身体,只是现在已经不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了。
反正他也不是没摸过……
温君庭正走着神,忽闻一声惊呼,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吓得他赶紧跑过去看小竹马怎么样了。小竹马显然是摔疼了,揉着屁股呲牙咧嘴的半天才起来,温君庭有些心疼,想亲亲他,又有些自责后怕,想着得给他个教训,因而板起脸来:“往后不许这么莽撞……”
谢骄又生气又委屈,温君庭不安慰他也就算了,还这么训他,再联想起今天的经历就更生气了。谢骄用力挥开他过来扶的手,一言不发站起来就往前走,也不管自己还一瘸一拐的,温君庭刚训完人不好过去哄人,因此只是掐了掐手心,到底没有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