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居内,希然垂着眸子失神地翻看着万悬没带走的衣物,纤长的睫毛在没有血色的脸上映下一片扇形的Yin影。
一张被仔细裁剪的纸掉落出来,那是一份尚未誊写到红纸上的婚书。上面的字行笔劲峻,既健而雅,内容与普通的婚书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有最后一句“谨订此约,风来雨去,白首相依。”略显不同。
“风来雨去……白首相依……”希然摩挲着字迹,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眼前似浮现着万悬写字的专注模样。然而那一笔一划就如根根银针,密密匝匝地刺在他的四肢百骸上,“到底还是我负了你……”
尽管万悬在客栈除了练剑几乎闭门不出,杨乘却显得十分高兴。晚膳时,杨乘说道:“谢氏兄弟明日便到,你可要露个脸去打个照面。”
“知道了。”
“谭教主那边入山的行装也已基本备好,我们二十就出发。”
“知道了。”万悬见杨乘一直盯着自己,又说道,“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师兄不必……”
“你可知你这副如坐针毡、心神难安的模样,很难让我相信你会全心全意随我同寻宝藏,此事并非儿戏,我只希望你……”
“师兄!”万悬稍稍提高了声音,“我有分寸,你无须担心。”
杨乘见他如此,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更深露重的夜里,一轮圆月只有一半明亮,另一半则隐没在黑云之间。洱海边希然独自弹拨着琵琶,琴声起起伏伏,缠绵悱恻。
“泪。耳语琴声心事凝。衷情诉,遗恨眼中沙。”
“怨。诳言易碎悔难追。心伤摧,清愁悲白发。”
“离。光Yin灼灼梦何圆。盈缺藏,繁花何处见。”
“还。山长水阔岁月痴。天地遥,归来长相对。”
隐在黑暗中的万悬静静地听完了这曲《归字谣》。希然如感觉到他的存在般,起身向着他的方向张望。万悬没有戴冠,只是简单束了个挽髻。他缓步向希然走去,却没有靠得很近,只说道;“五日后我要前往丽江,待我回来再来寻你。”
“你多保重。”希然低下了头,不想让他看见瞬间噙满泪水的双瞳。
“你也是。”说罢,万悬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黑发与衣衫被夜风吹起的背影。
哈桑在院落里等着希然,“斯敏,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
哈桑自知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把手中的汤药递给了他。痛苦尖锐的嘶叫声从希然的房内传出,守在门外的哈桑攥紧了拳头,竭力地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的希然,双眸里的光彩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漆黑一片。
客栈里,前往丽江的人已到齐,人数比万悬想象的要多了不少。除了万悬已知的杨乘、谢青和谢蓝外,沈鹏也悄悄到了客栈。这一路逃亡应该让他吃了不少苦,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另外,谭民还带了两个白莲教的心腹子弟,一个叫陈卫,一个叫刘宁。
十九日的晚间,谭民在客栈的密室里摆了宴席,先举杯敬酒的杨乘说道:“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多谢诸位远道而来鼎力相助。”他又看向谭民道:“特别是谭教主费心筹划准备,应奎实在感激不尽。”
谭民起身道:“贤弟言重了,此次雪山之行尚不知会遇到何等困难,愚兄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他举杯看向大家,“只愿诸位同心同德,不虚此行。”
众人皆举杯饮尽了杯中酒,宴席上自然是一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景象,就连万悬也被杨乘提前打了招呼,免不了与众人寒暄客套一番。
二月二十日,天尚未亮,一行人已乘坐马车,陆续出行。为了避免引起注意,马车间故意拉开了距离,行进的速度也没有太快,直到日落,一行人才接连抵达丽江城北的北岳庙。一老一少两位麽些人向导早已在那里等候。
其中年纪较轻的向导戴着卷边毡帽,身着白色麽些人服饰,披着厚厚的羊毛毡坎肩。他与谭民说了些什么,谭民便对众人说道:“这北岳庙里供奉着麽些人的‘三多神’,也就是这龙山的化身。我们进去祭拜一番较为妥当。”
两位向导随即带着众人进了庙宇,此处庭院幽深,佛面生辉。那尊‘三多神’的神像上高悬着一块牌匾,上书“雪石北岳安邦景帝”。谭民笑了笑,说道:“这是那位世祖皇帝封赠的。”
一旁的陈卫略显不忿道:“这位世祖皇帝果然自认比神还要尊贵,连神都要得到他的封赠。”
“还是谨言为好。”谢青看了看那两名向导,“毕竟隔墙有耳。”
陈卫忙拱手看向谭民和谢青道:“是在下一时失言。”
“罢了,先敬香吧。”谭民从向导手中接过香火,众人也依次祭拜了一番。
两位向导这才满意地带着大家继续前往龙山脚下的玉湖村休息。夜色中,众人只能望见远处的山脉如墨影般若隐若现。这一夜,大家都对明日之行略感兴奋,倒也没有睡得太深沉。
翌日,天刚微明,两位向导便为众人拿来了行装,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