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人逼迫万悬做出决定,但他明显感觉到众人都在等他的答案。这让他几乎不愿与大家共处一室,整日在山上用独臂练剑。
青城派虽已没了弟子,但尚有几位家仆负责日常打扫与整理,倒也不会让偌大的上清宫显得颓败。上清宫前有一面由整块汉白玉石琢成的功德墙,上面纂刻着数百户的姓名,当年因战火被毁的上清宫正是靠这些捐助才得以重建。汉白玉石下是青石雕刻的双龙,山间溪水皆在此处汇集,又顺着山涧奔流而下。
万悬本只是被功德墙上遒劲生动的书法吸引,脑海里却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那地图的解读中‘百户坎印双壁间’的‘百户’难道指的就是功德墙?‘坎’在《易经》里对应着水,是要顺着这山涧寻下去吗?”
当下,万悬便顺着山涧向下,走到一两山对峙之处。两山相距仅咫尺,下面涧深水急,斗折蛇行。“若‘双壁’便是这里,又会是何物藏在这深涧之下呢?”
正思考中忽有长剑带着劲风刺来,万悬猛然一踏纵身跳出丈外,迅速举剑应战。
那黑衣人的剑法仍然与从前一般挥洒纵横,如风雨大作又如黄沙四起,让万悬只能勉力应对。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那黑衣人与其说是在与万悬对战,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展示剑招。所谓剑舞山林,时而缓如山间之流水,时而疾如高崖之崩石,腾挪跌宕间剑花四逸,直让万悬看得眼花缭乱。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从万悬的心头生出:“这人竟是在教我剑法?”
万悬一脸愕然,黑衣人见他无心应战竟也没有咄咄相逼,很快隐没在了山林中。万悬愈发不解,其实三次遭遇黑衣人,对方的每招每式早已被万悬牢牢地记下了。可是记住并不意味着就能为自己所用,如何领悟这些招式的演化才是最重要的。
水声泠泠,在幽深秀丽的山间回荡。万悬在深涧边反复回忆模仿着黑衣人的招式,回到上清宫时天已大亮了,他一眼就见到杨乘站在大殿前似在等他。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杨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微蹙了眉的万悬并未接话。杨乘苦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剑穗上,毫不客气地说道:“师弟打算如何处置这段孽缘?”
万悬缓步走上台阶,微微调整了略显不快的表情,开口道:“希然已有了我的骨rou,等下次回到华山就会带他去向师父禀明。”
“咣铛”一声,杨乘手上的剑掉在了地上,他几近失控地一把拉住万悬的衣领,怒道:“且不说他是个男人,我汉人血统不容玷污!你们不仅不合法度更不合礼制,你竟还妄图想向师父禀明?”
如此失态的杨乘让万悬大吃一惊,这位师兄于他而言,只是因为二人皆爱钻研剑术,平日总一起演练剑法才熟络起来。他虽然想过杨乘必定难以接受此事,但也从未想过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看上去连五官都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了。
他用力拉开了杨乘紧攥着自己衣领的手,说道:“师兄所说‘汉人血统不容玷污’恕彦殊不敢苟同。四海之内皆平等,若师兄抱着外族便低汉人一等的想法,那和现在的蒙人又有何区别?”
“你!”杨乘一时失语。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彦殊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希然能为我生儿育女自然好,若不能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杨乘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声色俱厉道:“我当你与他只是一时情迷,却不想你竟如此认真。可是你真的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吗?他与你在一起真的不是别有用心吗?你敢问问他,他不远万里去往大理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师兄怎知希然要去往大理?是谭教主告诉你的吗?”万悬压了压眼中的恼意,反问道,“这位谭教主又当真是与师兄同心要恢复汉人天下吗?”
杨乘嗤笑了一声,“是否真的同心尚不可知,但至少比你身边那位光明磊落得多。”
万悬本意是想到谭民与希然的交易才想出言提醒,杨乘这般冷嘲热讽让他的脸上也再难掩怒意,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我已认定希然为我此生伴侣,哪怕要因此被逐出师门,彦殊也只能尽力求得师父与同门谅解。”
“你!”杨乘恨声道,“早知如此,我就应该牢牢看着你,阻止你与他钻隙逾墙,暗通款曲,也不至于弄到今日这般无法收拾的地步。”
“原来师兄早就知道你我身世?”万悬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异。
察觉言语有失的杨乘表情明显更沉重了几分,也不再应他,只说道:“谭教主已备好车马,我与他将即刻启程前往大理,重新安排据点。”
万悬退后一步向杨乘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师父与师叔待我恩深义重,他们交托之事彦殊必然会尽力完成。只要师兄需要我,我便愿意与师兄同去大理。彦殊也承诺在今后任何需要彦殊的时候都绝不推辞,但彦殊此间尚有些私事需要安顿,还请师兄与谭教主先行出发。”
“私事?你的私事也只会与他有关吧!”
万悬明白无论他解释与否,杨乘都听不进去半个字,他尽量忽略了杨乘语气里的嘲讽,说道:“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