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破开狭窄的窗缝,悄无声息地蔓延进来。
最后一节课,大伙都没了听课的心思,身体慵懒地撑在课桌上挂机,灵魂早就飘向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算着下课时间。
俞亲跟同桌蒋时在后排聊了大半节课,但讲台上站着的好歹是他们班主任,俩小孩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凑在堆积成山的书本后边悄悄说话。
他们这位置风水不好,空调压根吹不到,风扇也应坐在风口底下的同学要求关了。
俞亲终究是抵挡不住这股热气,红润的薄唇叼过手腕上的皮筋,随手把快要及腰的长发挽了起来,后颈失去了遮蔽,露出大片被汗覆盖的肌肤,贪婪地接收因身体晃动而扬起的微弱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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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这么怕热,还非要留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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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非常合时宜地浮现出这句话,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也从讲台上传来:“俞亲,你来解释下这道题。”
似乎是揪住他开小差之后的故意针对,他只好把抬起的手放下,头发也随之散落开来,与那张清隽美艳的脸一点也不违和。
俞亲剐了站在讲台上的邢郁一眼,又怕旁人看出异样,很快就把眼中的怨念压了下去,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空气浮满了燥热因子,是冷气也无法覆灭的,像藏匿在他们之间的某处,猛烈的情愫快要迸发出来。
俞亲装模作样地扫了两眼书,再抬起头时,脸上异常坚定:“选C。”
话音刚落,四处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邢郁扔来的粉笔头,正正好好从俞亲耳边擦过,咻地一下,让他那颗还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
“我让你解释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选C是吧?”邢郁平时教书是很温柔,但严肃起来也让人感觉栗栗的,俞亲猝不及防被他凶到了,连表情都不敢多做,只能低下头,借头发掩着脸,等待邢郁发落。
蒋时也正襟危坐,一副自身难保,我也救不了你的模样。
俞亲不学无术惯了,做出答非所问的事也不稀奇,即便如此,同学们还是非常愿意跟他相处,抛开那张脸不说,他性格活泼开朗,又没什么架子,整天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格外好看,就连一些科任老师都觉得他讨喜,虽不能当学习上的好伙伴,但当个人见人爱的活宝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大家没想到邢郁这次会发这么大的火,连粉笔都丢上了。
毕竟高三了,烂泥好泥都得扶上墙试试不是么。
邢郁脸色Yin沉,但在课堂上,他也不好发作什么,声音沉了几分,对俞亲说:“后半节课你站着上。”
空气安静了一瞬,刚才那番玩味的气氛也消失不见,周围的人都替俞亲松了口气,反倒是俞亲本人在心里冷哼一声,嘀咕着:站着就站着呗,反正这节课就剩五分钟。
正当他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时,邢郁又补充一句:“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俞亲蓦然抬头,视线再次交汇在一起,这次刑郁能清楚看到俞亲眼中的责怪和躲闪,以及那勾魂夺魄的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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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觉得小腿肌rou有点酸,下课铃就及时响起,等到邢郁宣布下课,俞亲才放松身子坐了下来,他把没来得及用上的皮筋捆回手腕,慢条斯理地收拾完书包,才悠哉游哉地往办公室走去。
对于高三生,尤其是高三住宿生,这点放学时间尤其珍贵,俞亲不过比他们慢了个一两分钟,整栋教学楼就没剩多少人了。
他例行敲了下办公室的门,发现里边除了被尖子生围着提问的邢郁,没有其他老师的身影。
俞亲把身后的书包放在一旁,随意坐在了某个老师的座位上,修长白皙的手撑着脑袋,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
邢郁讲题时语气很温柔,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一激动就喷口水,声线如悠扬沉yin的曲调,和平常没什么差别,可俞亲越听越不舒坦,一想到他刚才居然这么凶自己,心底那本来只有一点点的委屈迅速膨胀扩散至鼻尖,不由得发酸。
切,对别人就这么好态度。
他在角落独自生闷气,脑袋里的情绪伴着热气糊成一团,耳边传来邢郁不紧不慢的声调,安抚他身上躁动的细胞,一字一句的,竟把他听睡了,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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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亲,起来了。”
在俞亲进门那一刻,刑郁的注意力就不自觉地朝他偏转,大大降低了讲题速度,好不容易把问题解决完,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却睡着了。
他的睡颜很安静,长长的秀发铺在脸颊上,看起来有些扎人,这时刑郁才想起打断俞亲束发的人好像是自己。
“唔——”俞亲差点睡沉了,这会儿脑袋晕晕的,说话都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你讲完了?”
夕阳把天际染成紫红色,淡淡的霞光透进窗内,洒在人身上也不刺眼,俞亲下意识以为这是他们事后的每一个清晨,也没顾及他们现在身处何地,就习惯性张开双臂向邢郁索抱。
邢郁也顺势将他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