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一早,刘姨就发现了蒋知一被抓破的手腕,血迹干涸在青白的手腕上,有些触目惊心。
刘姨什么话也没说,去找来药膏和纱布 ,一圈一圈地缠住那个地方。
缠到最后一圈,她才突然开口:“我是被先生从柬埔寨救出来的,二十岁那年被拐卖过去,给买家生了个女儿,然后女儿也被瞒着卖了,我知道后跟发了疯一样拿着菜刀乱砍,砍死了买家。”“按道理要坐牢的,我也愿意去坐,但是买家的弟弟却不乐意,偏要砍死我偿命,我一路跑,他一路追,实在跑不动了都想一伸脖子就给他砍好了,结果正好就碰到了先生。”
“先生那年还没现在这么威风,他和他的母亲住在柬埔寨,也怪可怜,却偏偏要救下我。我去先生家坐了会儿,先生的母亲病重,不太能自理,我干脆也不想回国了,就留了下来,照顾这对母子。”
纱布缠得很规整,刘姨的手拍在蒋知一的手背上:“最艰难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死,我也想问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要我是这个苦命,后来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尤其是遇到先生这个大好人,我还要庆幸自己没早早的赶去投胎。”
蒋知一默不作声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很感人的故事,但却丝毫影响不到蒋知一,毕竟是救人还是杀人,aye像掷色子一样简单,他既讨厌aye对于他人生命的漠视,也讨厌这种带有利用心理的惺惺作态。
Aye想救自己,想让自己活着,无非就是给他睡,满足他奇怪的欲望。
想到这一点,蒋知一又拒接了aye的来电。
家庭教师准时准点地来了,可能是考虑到最后的体育课,她今天穿的极为休闲,还绑了个马尾辫。
“你的手腕......”陈颂指着蒋知一缠了一圈纱布的手腕,有些惊讶,好像昨天还没这么严重。
“不小心抓破的。”
“那就有点难办咯,今天的运动看来是不能用到手了。”陈颂的两根手指捏着蒋知一的手腕,还想仔细地看看伤势,结果蒋知一却轻轻收了回去。
陈颂尴尬地笑了笑,给自己解围道:“还好是左手,如果是右手恐怕连握笔都有些吃力。”
“是的,”蒋知一点点头,“右手要做很多事情。”
陈颂有点怕在这个关注点上继续踩雷,干脆就当作没看见,低下头翻开书:“今天我们要学战争哀歌,作者是越南的保宁,他的这段话很经典。”
陈颂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住声音,营造出深沉的感觉;“也许人们就是为了受苦才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有痛苦,人们才要活着,才要去谋求幸福,期盼爱情,追求艺术,要尽情享受,要竭力忍耐,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念完这段话,抬起头去观察蒋知一的反应。
男生微微地蹙着眉,右手撑住下巴,睫毛投下的Yin影遮住了清明的眼眸,但他肯定正在细细咀嚼这段话。
没过多久,他就抬起了眼:“前半句话我赞成,后半句,任何人面对痛苦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不要美化痛苦,生命的尽头可以先排在谋求幸福之前,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陈颂的嘴半张着,觉得有些费解:“可是,生命的尽头就相当于是个结句,后续就不可能成立了。”
蒋知一耸了耸肩:“爱情和艺术不是只会加重痛苦吗,尽情享受,那享受的不也是痛苦吗,我为什么要忍耐?”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以给你列举更多的例子,比如......”
“不用了,”蒋知一微笑着打断,“接着往下讲吧,不用管我的想法。”
很悲观的一个男生,陈颂在心里评价,同时她也觉得奇怪,不过就是身体差了一点,至于这么想不开吗,有钱人的生活她还一辈子仰慕不来呢。
想到这里,陈颂的语气稍微生硬了一点:“书本的内容就到这里了,如果方便的话,休息一下我们就可以开始上体育课了,今天的计划是......”
“我不是很想上。”蒋知一拒绝了她,“可以下次再说吗?”
陈颂心里有点不快了:“不行的,昨天不是说好了的吗,不会太剧烈的,主要就是伸展一下身体,不管怎么说,都要动一动。”
“可是我的左手不太方便。”蒋知一举起了缠着纱布的手腕,手掌耷拉着,青筋的脉络清晰可见,光点在指尖,就像是一朵不堪风雨的兰花。
陈颂也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怕自己丢了这份高薪的工作,劝道:“跑一跑,跳一跳也行啊,这也用不到手。”
但蒋知一还是执拗,收好书本就朝楼上走去:“身体不舒服,不想上。”
“这......”明明昨天还那么配合,怎么今天就因为一点意见上的不合变得这么顽劣,陈颂左思右想,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又不是她的问题,干这一行的总是要遇见奇奇怪怪的学生。
刚走到楼梯口,蒋知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向陈颂:“你是不是要每天给他汇报工作?”